() 當世女子一生看人臉色過活,若遇夫君納妾進新這類事,通常忍氣吞聲者居多。
話雖如此,天下這麼大,偶爾也能聽聞幾例悍妒事跡。但都是一哭二鬨三上吊的陣仗,說穿了不過拿自己的生死去賭彆人是否在意罷了。
因此之故,歲行雲那股手起刀落不眨眼的決絕狠勁才格外震懾人心。
眾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誰敢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
她的意思很明確,“你們是否在意我的死活無所謂,但你們不可能不在意自己死活。若逼急了,我剁幾個算幾個”,這誰不忌憚?
天知道她瘋起來會先從誰剁起。
兩位美人嚇得麵無血色,頻頻看向齊文周,美眸落淚時皆死死咬唇,不敢發出啜泣碎音。
而歲敏更是揪著齊文周衣角瑟瑟發抖,躲在他背後再不露頭。
到這份上,她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當初那被她逼得懸梁自縊,卻僥幸死裡逃生的歲十三,如今是脫胎換骨成她惹不得的人了。
歲行雲不再看誰,喚容茵帶人進來收拾,又顧自取出隨身絲絹擦擦臉,便向欽使盧柏執了辭禮。
“讓欽使無辜受驚,還請見諒。”
盧柏久在蔡王後宮,爭風吃醋、嫉妒生事的場麵與手段都見識不少,卻從未遇過如此血呼刺啦的架勢。
他閉目緩了有一會兒,才擠出笑臉與聲音:“縉夫人慢走。”
歲行雲臨走前向李恪昭投去一瞥,見他垂臉握拳抵唇似是遮笑,料他已想好收場對策,便安了心施施然離去。
正當她走到屏風處時,齊文周忽地揚聲道:“今日兩府講和乃我王做中,縉夫人隻顧著一時衝動,就不怕傷及王上美意?”
李恪昭冷眼剜向他:“齊大人適可而止,勿再火上澆油。”
“彆嚇我,我膽小,”歲行雲駐足,頭也不回道,“兩府講和自有夫君斟酌,婦道人家眼界心胸不過自家後院這點兒事罷了。”
她頓了頓,冷笑嗤鼻。
“要說我與夫君這婚事,當初也是我王遣使往希夷山代為求親來的。如今新婚不足一月齊大人就敢向我府後院送人,若真論‘罔顧王上美意’,齊大人之膽氣顯然遠勝於我。我王寬宏,被齊大人冒犯至此都不曾動怒,想來更不至與個無知小婦人計較。”
嘖,虛張聲勢扣大帽誰不會?上輩子兩軍陣前對著刀光劍影喊話都沒輸過場子,區區齊文周算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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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卓嘯對李恪昭的“重視”,想也知那兩名女子絕不會是在外頭隨意找來,必是精挑細選、確保可控,且多少做過些訓練。
這年頭訓練可靠得用的女探子並非易事,若一不留神折了,絕非三兩日就能補上,那損失可不小。
歲行雲當眾來了那殺氣騰騰的一出,齊文周哪敢再冒險強行塞人。
蔡王也不過是想促成“兩府和解”的結果,至於賠禮中有無兩名美人,於他而言沒所謂。
盧柏慣會揣摩上意,自是言笑得體地打了圓場。
最終李恪昭隻收下其餘賠禮,讓齊府將那兩名女子自行帶回,如此便算正式達成和解。
待“善後”完畢將人送走,李恪昭與葉冉、飛星一道回到書房,卻不見歲行雲蹤影。
喚了位小竹僮來問,得知她竟跟著容茵去了廚房,三人麵麵相覷。
飛星茫然追問:“去廚房做什麼?”
“她說有‘一雞多吃’的家傳秘技,需得親自動手,”小竹僮說話間沒憋住,低頭笑得兩肩直抖,“還嘀咕半晌,後悔先時沒端碗淡鹽水進廳接住雞血,又抱怨容茵姐去收拾時忘記將雞頭一並撿回來……”
“這他娘的,還真是個八風吹不動的大將之才,”葉冉按著腦門哭笑不得,“瞧瞧這做派,我沒說錯吧?也就是長得像個漂亮小姑娘!尋常小子都沒她虎,仿佛生來就不知‘怕事’為何物。”
“你少在背後胡亂編排她,”李恪昭扶額,唇角隱隱上揚,“罷了,先由她折騰吧。”
既歲行雲在忙她的“一雞多吃”,李恪昭便與葉冉、飛星說旁的事。
昨日李恪昭從聽香居回府不久,就接到蔡王通傳今日進宮的消息。
那時不知齊文周意欲何為,便通夜與葉冉及飛星推敲、預判今日事態走向,就將與素循夫婦見麵達成的交易暫行擱置,此時正好趁空做出安排。
“素循夫婦要求由我們直接將那匠人送到苴國邊境杜雍,交給城守周正。做為條件,苴夫人給了我這個,”李恪昭拿出衛令悅給的那張絹帛遞給飛星,“速命穩妥之人送回宜陽麵呈我舅父,請他尋匠按圖鑄造成品。”
宜陽是李恪昭舅父公仲廉的封地。
飛星將絹帛展開,葉冉也傾身湊過來看,兩人同時眼放精光,如天降至寶。
“隨身弩的匠作圖!”飛星驚喜呼道,“葉冉你可要美死了啊!”
苴國自古就精工巧匠傳續輩出,其軍中所裝備的強弩、重劍等向來為天下各國豔羨。
而這種經數代工匠集思廣益反複改良、僅供苴國王室傍身的隨身弩,更是讓葉冉眼紅到滴血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