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隨身弩不但機關巧妙、便於隱蔽攜帶,還無需使用者有過人臂力。
即便素循那嬌貴公子,憑此利器也可拚死殺出一線生機;若用於裝備西院那三十名精心訓練數年的預備武卒,對葉冉而言不啻於猛虎添翼。
葉冉喜形於色,猛搓著臉頰連聲嘖嘖:“這筆買賣劃算!素循那腦子突閃靈光了?竟肯不惜血本!”
“素循?嗬,”李恪昭搖搖頭,“由昨日之事窺斑見豹,苴夫人若不是被困囿於小小後宅,絕非池中之物,可惜素循有眼不識金鑲玉。我猜,這幾年若無苴夫人的眼界膽識,隻怕素循早被裝棺材裡抬回去了。”
聽他簡單講了昨日在聽香居所見素循與衛令悅的差距,葉冉與飛星皆是撓頭。
“以往不曾留意苴夫人,聽公子這麼一說,那素循可真配不上,”飛星撇嘴,“蔡國大軍征伐雍國已近尾聲,待拿下雍國全境,最多一兩年,這矛頭轉向不是對著苴國,就是對著咱們縉國。眼見就要火燒眉毛,公子又將天賜良機送上門,素循竟還不急著設法立功掙名聲,好讓苴國將他迎回去?這是真不怕橫死他鄉啊。”
葉冉諷笑一哼:“我早說過,素循就是個拎不清的漿糊腦袋。如今看來簡直了,既怕死又怕事,還瞎。那幾個探子小妾他倒是捧得跟眼珠似的。”
大爭之世群雄逐鹿,五大國無不存著一統天下的野心。誰都明白,邊界之地雞犬相聞的縉、苴兩國遲早會有場傾儘家底的滅國之戰。
拋開將來勝負暫不提,此刻三人皆替衛令悅感到惋惜。
“可惜她是苴夫人。若是尋常女子,說不得還能勸服她投效公子麾下呢。”飛星揪著滿臉大胡子猛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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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送苴國匠人去杜雍城、送匠作圖回宜陽的事分彆做好周詳部署,就到了日暮時分。
李恪昭才邁出書房,候在外頭廊下的小竹僮便疾步趨近,執禮道:“行雲請公子移步飯廳,她已備好飯菜等候。”
自從確定要讓歲行雲進西院後,李恪昭便接受了葉冉建議,下令府中眾人皆改口,對內不再喚歲行雲為“夫人”,與葉冉、飛星一樣稱名。
李恪昭微怔:“她,等我用飯?”
他也不知怎的,說這話時心中莫名漏跳一記,唇齒間竟泛起詭異回甘。
回想她進府已大半月,之前還從未與他同桌而食過呢。
“是,”小竹僮抬頭望望跟在他身後出來葉冉與飛星,又道,“她說,等公子、葉冉與飛星同去。”
李恪昭還未成形的笑容立刻消散與無形,抿口以舌尖輕舐下唇。
哦,方才果然是錯覺,哪有什麼甜味回甘?
“誒嘿,‘一雞多吃’是吧?”飛星樂得一蹦三尺,“公子快快快,讓人等急了多不好!”
說著就膽大包天拽著李恪昭的胳臂往飯廳衝。
葉冉笑得頗有深意,邊走邊對著李恪昭那明顯彆扭的背影感慨。
“哎呀,不枉我當了她這幾日教頭,沒看錯她。是個一視同仁講義氣的好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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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進飯廳,就見歲行雲正毛躁躁握著筷箸敲碗。
“討飯才敲碗。”李恪昭鬱鬱瞪她一眼,落座。
歲行雲不以為意,眉開眼笑地招呼:“公子教訓的是。快坐快坐!不是吹牛,這隻雞遇上我啊,可算死得其所了。若不是容茵忘記撿回雞頭,就更圓滿。”
那隻雞被她燉了小半,另一部分醬燜,還有一小部分乾煸,另將雞雜也用醃菜炒了,簡直丁點都不浪費。
“你倒心大,”葉冉衝她笑出滿口白牙,“公子身在異國,家務事本可自行處置。但今日你這動靜嚇人,又是當著欽使的麵,蔡王後定要派人來協助公子整肅後院風氣的。那兩位美人是被齊府領回去了,可你明日就要慘
飛星二話不說,坐下就抓穩了筷,待李恪昭示意開動,便如猛虎出匣般呈風卷殘雲之勢。
“能有多慘?”歲行雲奮力與飛星奪食,一邊分神覷向葉冉與李恪昭。
李恪昭板著臉伸筷,“不湊巧”與飛星的筷架在一處,堪堪替歲行雲擋住了一輪強勁爭奪。
歲行雲感激地笑眯了眼,迅速夾走湯中僅有的一條雞腿,埋頭啃得個兩腮鼓鼓。
她吃得太過心無旁騖,眼裡除了那雞腿再容不下其他。這讓李恪昭由內而外不痛快。他還不如一條雞腿?
“按常理,至少是連續五日每日跪上兩三個時辰,將《婦德書》背一遍。”
歲行雲的目光總算從雞腿上挪開,如臨大敵地抬頭環視在座三人:“等等!我有個非常迫切、極其嚴峻的問題……”
她嗓音裡有絲絲緊繃導致的輕顫,這讓三人皆是一驚,停下手中動作齊齊看向她。
“怕了?”李恪昭不自知地緩了語氣。
方才說她會被罰連續跪五日確是常理慣例,但也有故意恐嚇她的意思。他自會設法周旋折中,爭取隻明日走一次過場應付了事。
“不是,我是想請問,”歲行雲咽下滿口雞腿肉,小心翼翼發問,“連續五日都跪兩三個時辰,中間是會給我管飯的吧?”
為主君赴湯蹈火義不容辭,但挨餓不行。這是歲小將軍做人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