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行雲毫無察覺,還在那兒自顧自樂得撒歡。
李恪昭抿了抿唇,嗓音更低:“無咎是否留有暗樁在東門外?”
“是。”飛星低應。
“速去傳話,明早苴夫人自東門出,望著點,該幫就幫一把。”李恪昭吩咐。
飛星領命。
“無咎是誰?”歲行雲忽地發問。
“往後會帶你見,接著樂你的去,”李恪昭敷衍她一句,又繼續問飛星,“你那頭如何?方才可探聽到什麼?”
歲行雲皺皺鼻子,旋即又如釋重負地笑了。
不管無咎是誰,總歸是李恪昭的人。有可靠的暗中人馬適當幫助,衛令悅安全逃往縉國就更有把握。
雖不確定李恪昭為何願向衛令悅伸出援手,但她很替衛令悅慶幸,對李恪昭也格外感激。
歲行雲深信,到了縉國後,衛令悅定能有所作為,絕不會碌碌此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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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恪昭的眼神催促下,飛星低聲稟道:“昨日事發後,苴夫人並未妄動,也無任何反常之舉。當即命護衛守了主院,不讓任何人出入,並派人火速通報專管質子事務的‘四方令’。”
四方令得知此事自是大駭,立刻入宮麵見蔡王。蔡王欽點儀梁城經驗最為老道的仵作隨四方令前往苴質子府。
“仵作驗過無異樣,四方令也同時帶人查了素循當日餐食殘餘、房中香料等細處,這才定案非人為。就連那名小妾被打殺殉葬,都是蔡王後下的令。若素循之死並非蓄謀,而是臨時反擊,那苴夫人的手段城府可就相當了得。處置得乾淨利落,沒叫人拿到一絲把柄。”
李恪昭頷首,徐徐後靠,閉目淺笑:“是個人物。”
歲行雲停下暗喜,詫異瞠目:“飛星,你方才不是與車夫一道在院外等著麼?上哪兒得知這些的?”
稟完正事,飛星也有了閒聊興致,得意斜睨她:“我讓咱們的車夫與蔡王欽使及卓嘯門客的車夫攀談,我從旁聽著,這不就抽絲剝繭了?”
“深藏不露啊大兄弟!”歲行雲賊兮兮笑開,衝他豎個大拇指。
“那是。要不公子今日為何是帶我隨行,而非葉冉呢!”被誇獎的飛星左右晃著腦袋,笑的眼都眯成縫。
“實不相瞞,我還以為公子今日不帶他,是因為他鼻青臉腫不宜見人。”想起早上葉冉那模樣,歲行雲忽地笑出聲。
閉目養神的李恪昭長指輕撚玉佩吊穗,唇角微揚。
飛星幸災樂禍:“昨日傍晚他與公子打了兩場,你是沒瞧見啊,嘖嘖,慘。”
“得了吧,他那模樣分明就是挨了公子兩場打而已,還是吊起來打,哈哈哈哈,”歲行雲笑得東倒西歪,好奇覷向李恪昭,“誒?公子為何要揍他?”
李恪昭輕抬眼簾瞟她一眼,不鹹不淡道:“回雁破軍陣被你一人就衝得七零八落,他身為西院主事者,自當站出來挨打。”
“聽見了吧?有公子給你撐腰,往後你彆忍他氣。老大哥了不起啊?嘿嘿,”飛星憋壞慫恿道,“若他欺人太甚,你就下死手去衝他的陣。他氣你一回你就去衝陣一回。公子總見著他帶人練的陣不堪一擊,那不出半年他就死透了。”
“那我怕不是傻?眼下我是他副手,若他被公子打死,不就成了我頂上?若那時陣法的破綻還是沒解決,那公子豈不是要打死我了?”
歲行雲坐直,正經許多:“昨日衝陣,我之所以占儘上風,主要還是因咱們的人和陣都有先天破綻。我正準備下午與公子和葉大哥談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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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春暮夏初,已有大商隊從百裡外販運了一種叫“金丸炎果”的時令果子進城售賣。
早上出門前,李恪昭吩咐了廚院仆婦出外采買了兩筐,府中人人有份,都得了一些嘗鮮。
據李恪昭說,此果在秋日或初冬開花,仲春春天至初夏果熟,比彆的果子都早,故被稱做“果木獨秀,占儘四時之氣”。
光聽這說法,歲行雲也想不出這是什麼果子,待到黃昏時進了書房,瞧見桌上那盤黃澄澄鮮果,她如見故人,險些沒落下淚來。
枇杷啊枇杷,原來你最初之名竟是“金丸炎果”!
“這果子,它貴嗎?”歲行雲小心翼翼拿起一顆,覷向李恪昭。
李恪昭落座,隨口漫應:“這麼一盤子,大約能換五隻雞。”
“什麼?!”歲行雲捧著手裡那顆果子,頓時肉疼到下不去嘴。這玩意兒在後世一枚銅角至少能買十顆!
“要吃就吃,捧在手裡又孵不出崽,”李恪昭見狀輕笑,“若喜歡,明日再買就是。”
“不買了不買了,嘗過就好,”歲行雲肉疼地碎碎嘀咕,“公子可真豪氣啊!今日竟一口氣買了兩筐!”
敗家公子李恪昭,一群雞就這麼沒了。
李恪昭沒理她,低頭翻閱桌上書簡,等待葉冉與飛星來了再一起商討歲行雲昨日在西院衝陣時發現的問題。
歲行雲今日心情大好,手上剝著果子,嘴裡也沒閒著:“公子不吃麼?”
“懶得剝。”李恪昭頭也不抬地答。
歲行雲立刻將手中剝好的那顆遞過去:“公子請。”
李恪昭怔怔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果子,以及被金黃果色襯得愈發皙白的纖細手指。
他喉間微動,按在竹簡邊沿的手也一動不動。
片刻後,忽地低頭,張口將那顆果子從她指尖銜走了。
歲行雲腦中轟然巨響,整個人仿佛著火,隻覺從頭發絲到腳趾間都在冒著滾滾熱氣。“過、過分了吧?”
李恪昭始終低頭看著麵前竹簡,直到將果核吐出,才徐徐抬頭,嚴肅道:“聖人言,君子動口,不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 葉冉指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臉:excuse 喵?!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