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1 / 2)

王後心懷蜜謀 許乘月 10499 字 8個月前

() 五月初二夜, 亥時人定,萬籟俱寂。

嚴陣以待的縉質子府尚未等來登門搜宅,倒是先等來了三位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麵人。

他們實在很不走運, 也實在是低估了縉質子府的防禦,還未上牆就被十二衛分彆一箭洞穿左腿,齊刷刷跌在牆外嗷嗷叫。

飛星湊到其中一人身邊, 以腳尖踢了踢他腿上的箭羽, 在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蹲下,疑惑撓頭:“你們幾個什麼玩意兒?乾嘛來的?”

歲行雲也是不解, 跟著蹲下, 一把扯開那人蒙麵的黑布:“問你話呢。”

那人痛得五官猙獰, 答話卻很乾脆:“國都尉緝拿的采花賊, 還能是乾嘛來的?官府懸賞五十金呢。”

這年頭, 采花賊都如此囂張的?非但自報來路, 還巴望著被送官?

歲行雲與飛星皆未料到這一出, 麵麵相覷。

歲行雲蹙眉, 看著飛星將他們的蒙麵黑布一一扯開。

前兩個都是生麵孔,但第三位左鼻翼處有粒蒼蠅大小的痦子, 這人飛星可就麵熟了。

“喲, 我可見過你。國相之孫齊文周的隨護。怎的改行做起采花賊來了?”

那人倏地一驚,麵色慘白。

飛星眼底爍了爍, 拍拍手站起來,湊到歲行雲身邊,輕聲道:“我知道他們想做什麼了。”

歲行雲茫然指指自己:“衝我來的?”

“本該是蔡王與卓嘯之間的角力, 齊文周大概是渾水摸魚,對你賊心不死呢,”飛星心中已大致有數,從容許多,“還記得春日裡坊間曾有‘縉公子妻歲姬悍妒’的傳言麼?”

“有點印象。後來出了薛公子二夫人那樁事,閒人們才忘了我這茬,”歲行雲單手叉腰,若有所思地皺緊了眉頭,“齊文周?他做什麼總跟我過不去?”

“他哪是想跟你過不去?分明是想跟你‘過去下’,”飛星嗤之以鼻,“那時他讓人推波助瀾毀你名聲,無非就是想讓公子在眾口鑠金之下,因顏麵有損而對你心生厭棄,盼著你被休棄趕出府呢。屆時你走投無路,他再出麵一番關懷,你不就成他囊中物了?”

歲行雲實在不明白齊文周那人在想什麼。

當初他與家中長輩同上希夷山,本是要向原本的歲十三完成“請期之禮”。

卻耐不住水性楊花的狗德行,被她的堂妹歲敏暗中勾搭上,還被“捉奸在床”,臨到頭改娶了歲敏,還逼得歲氏族長不得不以八字並不相合的歲十三來應許李恪昭這門婚約。

過後卻又頻頻生事,想讓重新將歲十三收入囊中?這人什麼毛病?

“你的意思是,這三人是齊文周故技重施?”歲行雲道。

飛星點頭:“八成是。我估摸著,他是想趁搜宅的人上門時讓這三人被生擒。如此一來,或許明日城中就會有‘縉夫人被汙清白’的消息流傳了。”

“嗬,王八蛋齊文周,”歲行雲咬牙冷笑,“那看來,今夜蔡王伯非來不可,否則我就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

“這三人先交給十二衛,搜宅之人想必很快就到,你去府門前頂一陣,”飛星自也想到了這層,急急道,“我這就去與明秀一道將蔡王伯田之道給你燒過來。”

歲行雲瞥了瞥地上三人,口中沒好氣地衝飛星笑罵:“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什麼叫給我‘燒’過來?我是升天了麼?!”

語畢轉身,匆匆往府門前去準備“迎客”。

待她走遠,飛星立刻發出鳥語哨,牆角樹梢上立刻有十二衛之一的伏虎蹁躚而下。

“讓他們說不出話,寫不了字,但得活著。”飛星交代完便大步狂奔。

伏虎對著他的背影翻出一對極其醒目的白眼:“你直說毒啞、挑手筋不就完了?”

飛星頭也不回道:“你星哥好歹也是讀過點書的人,豈會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呸。讀過點書就學會人模狗樣了。”伏虎嫌棄一啐,轉而對地上驚恐絕望的三人笑咧出森森白牙。

“大家各為其主,自當各安天命。對不住了啊。”

*****

亥時過半,歲行雲負手立於縉質子府門口,俯瞰著門前石階之下。

那裡烏泱泱站著城中衛武卒與國都尉官差合計約五十人,最前的兩人分彆是一位身著甲胄的城中衛十夫長、一位國都尉捕頭。

那位城中衛十夫長執戈行了武官禮:“末將田昌宗,此次協理國都尉府全程搜宅緝賊之事,還行縉夫人予個方便。”

城中衛乃蔡王心腹勢力,田姓又是蔡國國姓,想來這田昌宗該是與王室沾親的貴胄子弟。

“田將軍理當知曉,我家夫君隨王駕前往西山大營,近幾日府中隻我一介婦人,”歲行雲並不給他麵子,一口回絕,“諸位入夜登門,實在多有不便。”

眼見田昌宗吃了閉門羹,一旁的國都尉捕頭執禮登場:“縉夫人恐有所誤會。此次全城搜宅實為緝賊,各家府邸皆在搜查之列。昨夜已搜過薛國質子府,薛夫人……”

“薛夫人之所以稀裡糊塗任你們拿捏,是因她並非蔡人,吃虧在不懂蔡國官員行事是有法度綱紀要循的!”歲行雲揚聲打斷,強硬而不失理據。

“若諸位當真查案所需,請於明日天亮後,由四方令指定官員陪同,持蓋有國都尉府官印的海捕文書前來,屆時我必灑掃恭迎。”

她雖不清楚這些人真正的圖謀,但她幾乎可以篤定他們拿不出海捕文書,否則也不必非得等到入夜才登門。

“縉夫人!”田昌宗怒聲喝道,“那賊人已在城中犯案數起,事急從權,諸項官樣文書容後自會補上,還請夫人莫要固執。搜宅雖對各家貴人們有所冒犯,卻也是為確保貴人們的安全與清譽!”

歲行雲皮笑肉不笑的哼道:“說句難聽的,我這府門固若金湯,便是你們硬闖也進之不得,何況區區賊盜?”

可以想見,昨夜薛夫人就是在這種環環相扣的攻勢下讓步的。

先搬出國姓子弟攪渾水,再由國都尉府官差敲邊鼓,最後危言聳聽予以恐嚇,薛夫人就算心中惱怒於他們在禮儀規程上的冒犯與疏失,為了自身安危與名聲也不得不忍氣開門。

可惜歲行雲並非薛夫人。

昨夜在薛夫人那裡一切順利的手段,此刻到縉夫人麵前就不好使了,這讓田昌宗有些惱羞成怒。

“縉夫人話說得倒是硬氣,且讓末將前來領教!”

他大約以為歲行雲不過虛張聲勢,絕不敢當真有所動作,於是執戈躍上台階。

歲行雲眸色寒凝,抬手一揮,郎朗聲利落令下:“放箭!”

牆頭箭雨應聲而下,頃刻間密密匝匝射向石階,驚得田昌宗踉蹌後躍。

“敢不敢殺人不好說,反正我曾當著王君欽使的麵殺過雞,”歲行雲眉目凜凜,直視著他不可思議的目光,“田將軍先緩口氣定定神,稍後我自會給您個說法。”

*****

一隊人踏著訓練有素的齊整步伐,氣勢洶洶自前街而來,打破了雙方一觸即發的僵持。

那隊人的最前,有八名府兵抬著一頂肩輿飛快漸近。

借著門口燈籠的光,歲行雲模糊瞧見肩輿上坐著位須發皆白的華服老者,料想是蔡王伯田之道,心中大石落下一半。

那行人在府門口停下,肩輿並不落地,輿上那位老者本是怒氣衝衝而來,此刻神色全做了疑惑。

田昌宗神色大變,立刻將手中長戈丟給下屬,上前行了跪地大禮:“田氏昌宗請王伯安好,王伯萬年。”

肩輿上這老者可是現任蔡國王君的伯父,私下場合中,蔡王見他都需謙恭執子侄禮,旁的田氏子弟見之豈敢不跪地俯首?

田之道發出幾聲悶濁咳嗽,蒼老嗓音在夜色中透著威嚴:“昌宗,為何你城中衛入夜不行宵禁巡防,反在縉公子府門口與人衝突滋事?”

“想是王伯貴人多忘事,昨日都尉府曾通稟各家,因近來城中有賊人屢屢犯案,竊財劫色數回,都尉府為策萬全,請我城中衛協助都尉府捕快,進入各家宅邸搜捕賊人下落,”田昌宗的嗓音無端有些顫,“未料縉夫人閉門不允入,還令冷箭相向……實屬誤會,驚動王伯萬萬不該。”

“哦。”田之道眯著眼覷了他片刻,慢吞吞轉頭看向台階上的歲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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