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般黑的夜空下, 一艘燈火輝煌的巨型客輪停靠在碼頭邊等著出海。
兩個碼頭裝卸工結伴從船上走下。
“一個人都沒有,船上開得這麼亮堂做什麼?”胖一些的裝卸工不解地說:“大廳裡還在放音樂,真是邪門,那麼多紅酒倒出來浪費, 我還偷偷喝了一口……挺好喝的。”
“有錢人就是任性,人家喜歡,在乎你那點電費?”走在他身旁的裝卸工又瘦又高,像根竹簽。
“你要這麼說, 那他怎麼不乾脆把暖氣一起開上!”胖裝卸工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說:“你覺不覺得,船上的氣溫要比岸上低許多?”
“好像是有一點……可能是因為在海上。”瘦裝卸工說。
“放屁,老子在海上這麼多年, 沒感覺過這麼大的溫差。”胖裝卸工一臉不服氣地罵罵咧咧。
“行了行了, 彆抱怨了。這已經是最後一趟了,趕緊下船回家睡覺。”
兩個裝卸工走出客輪,越走越遠。
他們的臉和脖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就連手背也不例外, 他們卻對彼此身上的異象毫無所察,說說笑笑地走遠了。
“嘻嘻,我賭他們活不過今晚。”
客輪寬敞的甲板上,兩個奇形怪狀的“人”正在談話,他們還能看出個人形,隻是身上多了許多不屬於人的東西,就像是基因融合失敗的產物似的, 這裡多出一隻手,那裡多出一個蛇頭。
“那個胖子從大肚將軍的身體裡穿過去了,能活到明天就奇怪了。”
“哈哈哈,一群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螻蟻。”
忽然,他們停下談話,朝著不遠處走來的人恭敬地彎下了腰。
走來的人看上去和人類無異,隻是麵孔太死板,像是死後凝結的死人麵孔。
他看也不看甲板上的兩個惡靈,走入燈火輝煌的大廳。
大廳裡杯觥交錯,衣著華麗的男人女人挽著手臂正在跳舞,偌大的大廳喧囂擁擠,目之所及都是公爵級惡靈,有幾處散發出強烈的威壓,那是國王級惡靈的所在。
成為惡靈之後,人類的道德枷鎖變成浮雲粉碎,動物的**徹底壓製人性,大廳裡有人嬉笑,有人怒罵,有人在中央媾/和。
他們都曾經是人。
現在隻是追尋一時快樂的能量塊。
餐台上裝飾用的紅酒晶瑩清澈,酒杯上折射出的光芒被女人飛揚的裙角擋住,裙角下的蛇尾尖部指著大廳外濃重的夜色。
被烏雲糾纏的月亮越升越高,黯淡的月光敵不過客輪亮如白晝的燈光,客輪的甲板和走廊上密密麻麻地分布著人影或近似人影的陰影。
一聲低沉的汽笛從客輪身上響起。
長夜將至,世人依然在一無所知的放心熟睡。
虞書親自帶隊,來自中國的專業勘測團隊在一天後順利抵達歐洲巴麗羅國。
在漫長的飛行過程中,團隊的成員們除了睡覺,其他的時間都在討論這個陌生的國度到底是什麼樣,要去的海島又是怎麼樣,他們甚至還利用坐飛機的無聊時間,把統治巴麗羅的埃文斯王室都百度了一遍。
飛機降落在巴麗羅首都機場後,機上坐的人紛紛解開安全帶,一個理著平頭的矮胖男人走在最前頭,他一邊往機頭出口走去,一邊回頭向身後的同事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不管怎麼說,我們下飛機後一定要小心些,巴麗羅這麼多年都沒跟中國建交,說不定這裡種族歧視嚴重,我們……”
他剛剛邁出出口,同事忽然一臉緊張地把他拉住。
“怎麼了?”他疑惑地問。
同事指了指前方。他回頭一看,嚇得馬上退回了出口。
飛機下,密密麻麻幾十個人虎視眈眈等著他們下機,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笑容滿麵,手上都拿著鮮花,矮胖男人難以置信地瞪著下麵意料之外的歡迎場麵,說:“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站在人群最中間的那個人,怎麼那麼像他剛剛才在網上見過的王儲埃文斯呢?
同事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有更多的人走出了機艙,走在前麵的虞書看見他們堵在出口通道處,不悅地說:“怎麼不下去?”
矮胖男人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眼前的景象,隻能結結巴巴地說:“虞總……您看……”
虞書眉頭一皺,穿過他走出了出口。
飛機下的人群看見虞書走出,立即熱情地揮起了手臂。
虞書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唐娜和虞澤,還有兩人身旁的王儲夫婦。
他有些疑惑,隻是來開發一個海島而已,巴麗羅國有必要派出王儲來熱情歡迎嗎?
他帶著疑惑走下飛機,王儲和王妃走了過來,微笑著將手中的花束遞給他:“虞先生,我作為巴麗羅國的王儲歡迎您的到來,同時向您傳達女王埃文斯的問候。”
對方伸出手後,虞書和他握了握,心中疑惑越來越大。
王儲話音剛落,他身邊的金發男人就接著說道:“虞先生,我作為巴麗羅國的外交部長歡迎你的到來……”
他朝虞書伸出手,出於禮貌,虞書也伸手向他握去。
“希望有了這層姻親關係後,虞氏集團和巴麗羅能攜手走向雙贏的未來……”
外交部長的話沒說完,虞書已經皺起了眉頭:“……姻親?”
誰和誰?
虞氏和巴麗羅哪來的……虞書忽然頓住,僵硬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唐娜身上。
金發的少女朝他眨了眨眼,靠在他兒子的身上,得意地對他說:“我早就說過,我是公主。”
在巴麗羅王宮,虞書一行人受到了女王熱情的招待,在簡單地會麵之後,虞書帶走了唐娜和虞澤,前往碼頭和他的團隊彙合,連一晚都沒有歇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羅法克島。
原本還在驚喜於當地人對他們歡迎態度的團隊成員們,一聽說要去的是有原始土著的羅法克島,立即就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是有虞書坐鎮,這個團隊很有可能在下飛機之後就分崩離析了。
在乘船前往羅法克島的路上,加上板著臉的虞書和虞澤,除了唐娜以外,整艘船都是愁雲慘霧的。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航行,羅法克島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
隨著船隻離岸邊越近,船上的團隊成員就越是不安,這種不安像是一根慢慢繃緊的線,最終在島上密林裡鑽出無數穿著皮裙、草裙的土著時到達極致。
有膽子小的女性團隊成員已經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虞書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嚇得咬緊嘴唇,不敢發聲,結果他從身上掏了一包紙巾扔給她。
她受寵若驚地拿起紙巾,連流眼淚都忘記了。
因為羅法克島沒有碼頭,四條船隻能在淺海停靠,靠兩條腿涉水上岸。
在無數手拿長矛大弓的土著虎視眈眈注視下,船上的絕大部分人都牢牢坐在座位上,動也不敢動。
唐娜走上船頭,看了眼船下的海水,正在猶豫間就已經被虞澤橫抱了起來。
身後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聲,船上的人既想驚呼,又怕船上的虞書事後給他們記上一筆,隻能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曝光沒多久的虞氏集團長子抱著金發少女一腳踩進水裡,毫不猶豫地向著岸上的土著們涉水前行。
上岸後,虞澤踩在柔軟的沙灘上,把唐娜輕輕放到地上。
唐娜還沒站穩,不遠處觀望的土著就跪倒了一片:
“烏拉烏拉!烏拉!烏拉!”
他們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虔誠狂熱地喊著什麼。
後一步上岸的朱利安脫下進水的水,一邊嘩嘩傾倒著鞋子裡的海水,一邊說:“他們以為船上的都是你帶回來的奴隸。”
“你來解釋,告訴他們不許攻擊這些人,這些人也不會去攻擊他們。”唐娜說。
朱利安對著土著中幾個年紀大的,跟著烏拉烏拉邊說邊比劃起來。
有了前麵三人的示範,後麵陸陸續續地也有人從船上走下,涉水上岸。
過了半個小時,船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岸邊。
虞書衝李秘書點了點下巴,李秘書一吆喝,勘測團隊裡最強壯的青年們搬出一箱箱中國製造——包括活的山羊、豬仔、義烏小飾品、基礎生活日用品——甚至大白兔奶糖,朝土著們抬了過去。
“朱利安小姐,麻煩你和他們說一下,這是我們給他們的見麵禮,我們還帶了醫生,可以治療他們身上的外傷和不嚴重的疾病。”李秘書笑著對朱利安說。
朱利安轉達後,兩個部落的土著都議論紛紛,神色充滿警惕。
信任不是一天就建立起來的,有個沒有流血的開始就已經是不錯的開端了。
唐娜帶著他們前往了發現鈹礦的土著聚集地,部落裡還剩了不少婦孺沒有外出,他們看見自家部落的人和一群陌生奇怪的外來人進入村子後,害怕地躲在了草屋裡。
在見到大量裸露在地表的鈹礦石後,虞書帶來的人們都激動不已。
勘測工作馬上開始,幾個已經穿戴上義烏小飾品的女土著站在草屋外,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在礦洞前比劃來比劃去。
李秘書慈眉善目,領著團隊中管後勤的幾個年輕女人站在幾大箱東西前,一有土著小孩試探著靠近,他就送糖送玻璃珠給他們。
甜頭要給,鞭子也不能不準備好,為了保證團隊裡每一個人的人身安全,虞書還帶來了一隻裝備著真槍實彈的保安隊伍,肩上的槍是真正用於作戰的,腰上亮堂堂的大刀是為了威懾土著的,虞書給他們下的命令是,隻有危及生命,才能動用武器反擊。
這麼雙管齊下以後,在平息了兩場外來人員和當地土著產生的小糾紛後,羅法克島上的勘測工作順利走上了正軌。
坐落在鈹礦上麵的土著部落必須移走,在虞書帶來的醫生治好了部落族長因狩獵留下的舊傷後,土著們搬到了海島的另一頭,和另一撥土著的聚集地相鄰。
朱利安每天都給閒暇的團隊工作人員和願意的土著上語言課,既教授英語,又教授土著語,現在虞書的勘測團隊裡,誰都會烏拉兩聲。
派出去找人的妖怪很多,消息傳回來的比卓宇想象得要快。
他萬萬沒想到,搞出那麼大風波的離奇失蹤人士正在歐洲一個荒島上挖礦。
在虞澤和唐娜失蹤一周後,他借著袁夢的鏡妖力量,和她走捷徑來到中國另一麵的巴麗羅國,又在碼頭上高價請了一個漁民,送他們去傳說中有野人的羅法克島。
一個蝙蝠妖,一個鏡妖,都輸給了晃得像秋千的小漁船,卓宇麵色慘白,覺得再不下船就要吐在船上。
好在在他顏麵儘失前,羅法克島出現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