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一輛麵包車駛進了鼓樓區。
到地兒了,初見停下車,探頭望著步步升門口人來人往的顧客,邀功似地說:
“哥,你看!自打搬到這裡以來,我們的生意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好得很。
要是碰上了節假日,我跟你說,客流高峰期連腳都沒地方放。”
初見這話一點都沒誇張,外麵的人流量確實大。
雖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此時進出的人群竟然不比後世一般超市的客流量低,這就相當令人興奮。
不過想想也是,後世即使經濟提上去了,大家兜裡有了幾個錢,可架不住各種各樣的超市多啊。
有些地方一條街竟然有4家大型超市,密度大的超乎想象。
而觀現在,步步升可以說是一支獨秀,周邊連個像樣的競爭對手都沒有。
不論是規模也好,還是品質、誠信、價格、內飾設計、服務水準和管理理念在這年頭都超出同行一大截,簡直是降維打擊好伐,生意怎麼可能不好?
在車內細致觀察了會,盧安對下半年要開大型超市心裡有底了,於是心情大好地調侃初見: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客流高峰期”這樣的高端詞彙?這可不像伱。”
初見摸摸頭,嘿嘿兩聲後,很是光棍地承認道:“我這是跟曾姐學的,平日裡她總是抽空讀撈什子經營管理方麵的書籍。
她嘴上說的次數多了,我就在後麵跟著撿了幾個用來裝逼。”
盧安聽得哭笑不得,好想一巴掌呼死他。
咋就那麼中二咧?
同樣是人,同樣是爹媽生的,差不多同時跟著自己,一個勤奮好學,一個天天就知道用蠻力做事,差彆有如阿根廷足球隊和國足,壓根就不是一個維度的物種。
見他下意識往後縮脖子,盧安放下手,沒好氣道:“下車,跟我進去看看。”
“好嘞!”
初見趕忙跑下去,狗腿式地幫著拉開車門。
跟隨人流走到門前,盧安忽地停住了腳步,看初見人模狗樣地在旁邊跟著,他揉揉眉心說:
“你給我買一頂鴨舌帽來,然後到外麵等我。”
初見想了老半天才懂他的意思,這是學的電視裡的?
要來微服私訪那一套?
不過即便猜對了也不敢違拗,轉身屁顛屁顛買帽子去了。
沒多久,初見買了兩頂帽子回來,一頂黑的,一頂綠的。
隻見他獻寶似地送到跟前:“哥,我挑了兩個最帥氣的,你要哪一個?”
盧安嘴角抽抽,伸手拿起黑色鴨舌帽戴頭上,然後嫌棄地說:“綠的歸你了。”
初見把綠色帽子戴頭上,雙手把正把正:“嘿嘿嘿,選帽子你眼光不如我,我覺得這個更潮,我剛才一眼就相中了它。”
小翠的名字含有綠色。
這二貨又喜歡綠帽子…
盧安悄咪豎個大拇指,轉身進了步步升。
雖然曾子芊已經有一個月不在這裡了,但店內依舊井井有條,不管是貨物擺放,還是衛生,還是服務,硬是挑不出一點毛病。
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爺已經不在江湖,但江湖中還流傳著爺的傳說”?
這樣看來,曾子芊駕馭手下有點東西啊,是個人才。
快逛完時,在一拐角碰到了李冬,後者一身紅色工作服,正在幫一眾大媽稱雞蛋。
盧安躲在一邊觀察了會,兩月不見,發現李冬仿佛變了個人。
不僅對顧客客客氣氣,連帶那張笨拙的嘴巴子都變利索了,三言兩語就和大媽們打成了一片,有說有笑。
有位大媽問:“李冬,你要開學了吧?”
李冬說:“阿姨,你說對了。”
大媽又問:“那以後還能在這裡看到你不?”
在大媽的注視下,李冬化身為大暖男,親切地說:“能啊,這公司是我叔叔開的,我放假就會過來兼職。”
大媽點了點頭,帶著一種莫名地滿足地離開了。
等一幫大媽走得差不多了時,盧安順手拿起一板雞蛋放稱台上。
見狀,李冬習慣性地抓一個袋子幫他裝雞蛋,頭也未抬。
盧安故意啞著嗓子問,“小哥,一斤大概幾個雞蛋?”
李冬還是沒抬頭:“小的8個左右,大的6、7個的也有。”
“那就差不多是八分錢一個雞蛋?”
“是呀,你看我們這裡的價格比外麵便宜吧,外麵的東西質量比我們差,單價卻要一毛,有的甚至要一毛二。”
盧安換個話題逗他:“你們這除了賣雞蛋,還賣人不?”
“啥?賣啥人?”李冬終於抬起了頭。
盧安不讓他看到正麵,不著痕跡望向了彆處:“就是你賣身不,我們老板娘看上了你,你出個價,多少錢一夜?”
老板娘看上了我?出個價錢?李冬頭暈乎乎的,心想媽媽批哦,老子啥時候這麼有魅力了,我那盧兄弟還差不多。
他下意識把頭往盧安帽子底下鑽,想要看清對方的長相。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下一瞬,李冬發出了豬叫聲:“我艸!盧安我艸你大爺!老子天天在這裡幫你做苦力,你跑到外麵瀟灑就算了,一回來就瞄上了我屁股,太他媽的氣人了!”
李冬光速繞過打秤台,狠狠地一把抱住了他,抱離地麵來了個360度旋轉。
臨了放下他給他肩膀一拳,肥碩地大嘴巴笑得合不攏嘴:“你小子終於曉得回來了,我都快熬成了苦哈哈!”
盧安撿起掉落在地的帽子,“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我剛才可是全瞧見了,你和那幫子大媽關係好的很,就差點哥哥妹妹叫上了嗬。”
“哈哈,怎麼的?就允許你有女人緣,不許我有啊?雖然那些是大媽,但也是異性啊,總比一幫攜槍帶棒的家夥強。”李冬一邊挽尊,一邊嘚瑟。
盧安伸手摸摸他的大肚子,“你這是吃尿素了?怎麼胖成這樣?二師兄都比不過你。”
李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神氣地說:“這是一門學問,你這童子雞不懂。
我家老曾就喜歡大肚子,說肉肉的有感覺,總愛把頭枕在上麵睡覺。”
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曾子芊竟然還有這嗜好,奇葩啊!盧安服氣了。
問:“你和曾子芊最近有聯係沒?”
李冬回答:“聯係啊,他是我婆娘,敢不聯係嗎?一個星期通次電話。”
盧安問:“她跟你談了那邊工作上的事情沒?”
提到這事,李冬聲音變小了:“兄弟,你難道還不知道?過去一年多,她從不跟我說生意上的事,說這是商業機密,隻跟老板彙報。”
話到這,他很是不爽,非常氣憤地罵街:“你是她老板,我是她老公,合著我這個老公還不如你這個老板!”
盧安聽樂了,開懷大笑。
許久不見,兩人像老樣子互相調侃一番後,盧安問:
“你在這裡工作了快兩月,最深的印象是什麼?”
李冬脫口而出道:“團結!有朝氣!”
盧安默默點了點頭,和自己觀察到的情形差不多。
原先還擔心那些國營菜肉市場過來的老員工會出問題。
比如怠工啊、散漫啊、消極和挑刺找茬啊等老毛病。
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他也就放心了。
不一會,有一隊大媽大嬸來打秤了,李冬立馬丟下他跑了過去:“我先工作了,你也去忙,晚上咱兄弟一起吃個飯。”
接著他惡狠狠地補充一句:“你是資本家,你請客!”
盧安笑著說行。
哎,奶奶個熊的!感覺李冬是真真變了!
這個狀態變得比上輩子還要好了,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都要歸功於曾子芊的功勞。
這就是論一個男人背後有一個優秀女人的重要性。
又在店內暗暗走訪了一遍,盧安派人把初見叫進來,然後開始查看這兩月的賬本。見查不出問題後,後麵的倒是沒過問了。
下午兩點左右,盧安把一個黑色塑料袋裝入背包中、隨後走出了步步升門店,裡麵是30萬。
初見不放心,怕他出意外,還特意吊在後邊。
去銀行的路上,盧安在一個十字路口遇到了熟人,肖雅婷。
旁邊還有她姐姐肖葉晴。
盧安看到姐妹倆時,兩姐妹也第一時間看到了他。
不同於妹妹肖雅婷地主動招呼,肖葉晴看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出於業績壓力,以前曾考慮過用身體留住盧安這個大金主,可盧安根本不給機會哇,還是把存款分流到了其它銀行。
“盧安,你吃中飯了沒?”
肖雅婷推著自行車走了過來,臉上都是熱情洋溢的笑容。
盧安說:“吃了的,你呢?”
肖雅婷問“我剛從家裡吃了過來,你這是去哪?”
盧安隨意說:“去辦點事。”
肖雅婷掃了眼他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走近一步低聲詢問:“去存錢?”
盧安略帶深意地看著她眼睛,笑著沒做聲。
同時在思忖:根據過去一年的接觸,按道理肖雅婷不是這麼沒腦子的人啊,今天怎麼赤果果地問出這種蠢問題?
難道和她姐姐有關?
接收到盧安帶有壓迫性的眼神,肖雅婷有些尷尬,但還是咬咬牙說:“盧安,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
聞言,盧安覺著自己可能猜對了,麵前這姑娘有求於自己。
而求得是什麼,不言而喻嘛,剛才對方已經給了答案。
聽到妹妹這說辭,邊上的肖葉晴臉色猛地生出變化,稍後又強迫自己把心情平複了下來。
把兩姐妹的神情儘收眼底,盧安想了想說:“晚餐我跟人約好了,不.”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肖雅婷問:“那明天,明天有空嗎?”
這麼急切的?
盧安詫異,沉默片刻說:“這樣吧,我先去辦點事,咱等會再聊。”
肖雅婷好想央求他把錢存到姐姐所在的建行,可瞄眼凶神惡煞的初見後,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努力笑說:
“好,這裡離南大不遠,我到時候去校門口等你。”
盧安嗯一聲,同肖葉晴點下頭,越過兩女走了過去。
穿過十字路口,盧安走了大約200米後,突地停下腳步。
扭頭問初見:“問你個問題,如果有人有求於你,你會不會幫?”
沒想到初見直接飆一句:“我隻報恩,還報仇。”
碰到這二愣子,盧安氣得蛋疼,“說人話!”
初見嘿然,“哥,我不傻,剛才那女的是你同學吧,我曾在南大校門口撞見過好幾次,她和葉潤姐走一起。”
盧安眉毛挑了挑:“撿重點說。”
怕挨打,初見先退後一步:“重點?重點就是這女的有求於哥你,她今後拿什麼還?”
盧安抬腿就要踹他,可發現踹不到,差了點距離,於是歎口氣說:“你怎麼長歪成這個樣子了。”
“長歪?”
初見撓撓頭,道:“我和你不一樣,讀書不行,打架也不行,從小就隻能拿命去掙錢養自己養妹妹,我們這種下九流混混做任何事都講究一個回報,隻有肚子飽了才敢想幫彆人這種事。”
盧安問:“我記得你挺講義氣的,人快被捅死了都沒出賣李家。”
初見把頭搖得叮當響,犟嘴說:“哥,你彆拿話騷我。李柔哥哥和李柔曾對我有恩,我怎麼能背叛恩人,那和畜生有什麼兩樣,我們哥幾個吃不飽穿不好,但義氣為先。”
盧安瞅了他一陣,沒再這個問題上繼續為難他,回到之前的話題:“要是有能力幫呢?”
初見收起剛才的嬉皮笑臉,低頭認真地說:“換我,我會幫的吧,要是你和李柔兄妹不幫我,我早就像野狗一樣死在了臭水溝裡,這個垃圾世界還是得有人先伸出手的。”
這話雖然糙,但還挺在理。
盧安抬頭望了望天,太陽高高掛在藍藍的天上,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生疼。
下一秒,他轉身往來路返回。
快要靠近建設銀行的時候,初見在背後冒然出聲:“哥,你和李柔還有聯係不?”
盧安問:“怎麼了?你想見見她?”
初見像小雞仔似地猛搖頭:“我啥身份?她估計早就記不得我這號人了。
我隻是好奇,在寶慶的時候,她對誰都不放在心上,包括她爸爸和哥哥嫂嫂,唯獨記掛著哥你。
那天我記得特彆清楚,她被人追殺快走投無路時,還遺憾說好想見你最後一麵,說怕死了就沒機會了。”
話到這,初見頓了頓,接著道:“快過去一年半了,李柔還像當初那麼愛你嗎?”
愛?
盧安並不覺得性格極度自我的李柔真的愛過自己。
她曾經可能對自己有好感,不岔被清水搶了先,然後設計報複清水。
後來經曆家庭變故可能大徹大悟了,認清了內心,遂斷了跟自己的聯係。
他抬腳走進銀行說:“李柔是一個缺乏信任感的人,怎麼可能會真正愛上一個人?
那些年不過是一種執念罷了。”
缺乏信任感?執念?初見望著盧安的背影,爾後甩了甩臉皮子,似懂非懂地跟著走進銀行。
此刻正是下午上班的時間段,大廳辦理業務的各個窗口都排起了老長的隊伍。甚至還有人因為插隊的瑣事在吵嘴。
不過這些都和他沒甚乾係,他如今是彆人眼裡的大款,去的是貴賓室。
見到盧安出現,見到盧安去而複返,vip室的肖葉晴眼睛瞬間放出萬丈光芒,喜出望外地迎了過來,還親自躬身倒了兩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