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團被鬱女士招待留下吃晚餐, 幾個人其實都不餓,但是宅邸的廚師手藝實在精妙,才上了幾道菜, 幾個人就十分慶幸自己留了下來。
夏妍回來的要比所有人預想得晚一些。鬱女士特意招待其他人先吃, 把專門給夏妍準備的那份澳洲大龍蝦什麼的都溫起來, 等她來了才上桌。
盛驍看了她一眼,狀似無意地往林泰方向靠了靠, 這樣就隻有他旁邊有空位了。
誰料夏妍像沒看到似的,徑直走了過去,而鬱蘭女士則歡快地招呼夏妍過去,順理成章地讓夏妍坐在自己左手邊。盛驍看著隔在自己和夏妍之間的親媽, 突然就覺得食不知味,味同嚼蠟。
——這母子關係大概是沒得修複了。
玫瑰團一開始還覺得自己被盛情款待,等到夏妍上桌他們才明白——儘管盛驍媽媽態度非常熱情,但是從實際操作上看, 添頭就是添頭, 夏妍才是主角。
整個席間,鬱蘭女士對夏妍的喜歡簡直不要太明顯, 如果不是顧及到盛驍的臉色, 她大概會當場要他倆義結金蘭,然後順理成章地拋棄盛驍,認夏妍做自己的孩子。
這頓飯過後, 賓主儘歡, 幾個人趁夜回了劇組。
盛驍有些在意鬱外婆和夏妍聊了什麼, 夏妍笑說就是關於盛驍的一些事,她們之前就有溝通過,夏妍有自信絕對不會露餡。可是盛驍總覺得不止這些。
轉眼就到了星期六,這個星期六沒有往常那樣輕鬆,彆說是搭小黑屋看新劇了,製作組直接被搬到了拍攝現場,方導一邊監製新片,一邊拍攝,在劇組兩個場地來回跑,理由無他——下周中秋節,下一個星期六、日《一夜魚龍舞》將迎來一次四集連播。
觀眾喜聞樂見,劇組叫苦連天。
小破劇好不容易搶出的進度因為這四集放鬆又變得捉襟見肘。
方行導演整個人都泛著低氣壓,誰也不敢這時候去觸導演的眉頭,從演員到製作,上下提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
儘管如此,在等戲的時候,還是有人偷偷打開了帝影APP。
從七點半起,首播頁麵已經人滿為患,夏妍七點的時候下了一場戲,抽時間吃了個簡餐,然後眼巴巴等著聽片頭曲。八點半準時,新片上映,白花花的彈幕蜂擁而至,屏幕瞬間卡頓,夏妍不得不關閉評論。
隨著畫卷展開,大氣磅礴的前奏過去,蒼勁悠揚的男聲傳來——
“東風夜放花千樹……”
來了來了,OP第一個出場的就是她!夏妍心說老子守了自己的劇四周,終於看到了片頭,下一刻卻聽到副導演喊道——
“夏妍!備場!夏妍呢?”
金小姍一個激靈,麻溜抽走夏妍的手機,毫不留情地在夏妍身後一推,“來了來了!導演,在呢!”
夏妍往前一個趔趄,甚至都能聽見手機在金小姍包裡繼續唱著OP的歌聲,卻再也沒機會看畫麵。
夏妍:不是……真就這麼邪門嗎?
和小破劇劇組的緊鑼密鼓不同,隔壁《滿月》劇組也逐漸進入了後期製作,周六晚上梁齊導演回S市去親自監製特效,剩下的人百無聊賴,買了瓜子果脯魷魚絲,高高興興地來到隔壁,卻被趕了出來——理由是拒絕擾亂軍心!
一問才知道中秋節隔壁是“時間緊,任務重”的四集連播。仙女團和工作人員也非常理解,隻是每周的共同娛樂活動就這麼取消了,未免有些失落。大家一商量,索性回去自己開了個“小黑屋”——都是劇組,他們劇組還更有錢些,設備也更好。
於是夏妍和玫瑰團苦哈哈拍戲的時候,仙女團照舊在小黑屋搬了小馬紮,抓了瓜子一把,拎了汽水一瓶,開始追劇——
正月十九,三皇子喬裝出行,命下人租了一條低調的畫舫。商家統一出兌,內部舒適,外部雕漆卻如出一轍,沒有家徽,看不出身份,大多是些富商附庸風雅用。
三皇子一身藏青色錦衣,身上沒有佩戴任何代表身份的配飾。他的船隻從湖上走了一次,經過湖心島也沒有靠岸,路過水榭歌台也沒有留戀,毫無感情地在湖上飄了一圈,便找個無人的地方悄悄靠岸了。
回到岸上,三皇子難掩鬱色,管家亦不敢做聲。
每年正月十九,三皇子都會親自來金鱗池一趟。池邊歌舞紛呈,各家樂坊拿出絕學來招攬客人,也有達官貴人的女眷或是租賃或是調出自家畫舫來遊湖踏春,是除卻元夕最熱鬨的一天。
唯一的例外是兩年前。那一年二月,太子大婚,舉京都同慶,三皇子破天荒地沒有來金鱗池,而是把自己鎖在房內。三日後,他推開門,手裡捧著一副畫卷,叫管家送去輔國公府,說是給太子妃的添妝。
三皇子生母是有名的才女,丹青十分出色,那畫上是畫的兩朵國色天香的牡丹,雍容華貴,儘顯天家貴氣,作為太子妃大婚賀禮倒也正合適。
隻是卻難免叫人想起,當初讓太子妃從眾貴女中脫穎而出的雙麵繡屏,似乎也是這樣兩朵牡丹……這著實叫人容易想起些“舊事”。
據說三皇子少年時曾在輔國公府上暫住過一段,和太子妃自幼相識,是不同於他人的情誼,更鮮少有人知道,國公夫人早年亂點鴛鴦譜,也曾差點為這二人議親,後被國公爺擋了,才沒了後話。
“當初天下未定,三皇子最後一個來到京都,又趕上陛下出征,宮中實在人無人照拂,才將殿下托付到咱們府上暫居;若是他二人定親,叫人如何看待國公府的女孩兒?在閨中便勾搭皇子嗎?你又叫我如何再朝中立足?”
國公爺發了大脾氣,“此事你想都不要想,我活著一天,就絕無可能!”
事雖然被輔國公攔下,但也到底在市井流出些閒言閒語,叫太子妃的兩個姐姐在嫁人的事上很是受了番磋磨,三皇子也因此好一陣不得陛下賞識。
太子妃當時待字閨中,倒似乎是真不知此事。其實即便三皇子在府中時,兩人也隻是遠遠打過照麵,要說多深的情誼,是談不上的,女兒家卻因為這些流言蜚語被耽擱了婚事。
事情的轉機在兩年後,彼時風波淡去,太後壽辰,太子妃一副雙麵牡丹刺繡入了太後的法眼,又因其模樣家世無不是一等一,輔國公一門忠義,長子又剛剛立了功勳。
太子妃出在他家,門第上也是合適,又不會太過,遂由太後與皇上商議,就此訂下婚事。
猶記得當年太子大婚,何等盛景,國公府眼看著要出一位未來皇後,門檻都被踩破。誰又想到才隻不過兩年的時間,太子便出了事,太子妃雖說還是太子妃,身份卻大不相同了,據說連娘家也不怎麼與她往來。
雖說皇上目前尚未立儲,但這“先”太子妃的身份不上不下的,也是尷尬。太子薨後,太子妃依然住在東宮,隻是深居簡出,鮮少露麵。加上聖上身體有恙,宮中一切形式從簡,一晃一年過去,太子妃竟是有些日子沒有出麵,仿佛宮中一夕之間沒了這個人。
三皇子今年從金鱗池掃興而歸,整個人恍恍惚惚。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就是一輩子的事,這頁若是翻不過去,很難再往前走。對於這位主子的心思,管家心裡明鏡,卻不敢多勸。
從金鱗池回來,主仆幾人上了馬車,低調的打道回府。路過北街卻聽到些渺渺琴音。
今日城中的樂師應當都去了金鱗池才對,難得還有人雅興,在這醉月樓彈琴。
“停車。”三皇子吩咐道,“去問問是什麼人?”
小廝跑了一趟,半盞茶的工夫便回來了,“公子,是醉月樓的白樂師。”
三皇子一怔:是他?
“走,我們去會上一會。”
樂師端坐於樓上,他今日沒有背月琴,而是彈了樓裡準備的一把七弦琴。街上幾乎無人,偶爾有馬車駛過,是攜家出城踏青之人,也不曾停留。
閒著的店小二聽了一會兒,問道:“公子,怎麼不談箏呢?這琴動靜太小了,我聽著都快睡著了。”
樂師是去年來的醉月樓,舉手投足都是大家之態,聊了兩句,大家發現,琴棋書畫詩禮樂,就沒有這人不會的。不過瑜龍君這人性情古怪,時常不在樓內,不知道乾嘛去了,有時候說是回家,又有時候說是去探親。
——他家又不在京城,他探哪門子親?
好比今日,大家都爭著搶著去金鱗池畫舫,就他獨坐店中彈起了琴,也不知道要給誰聽。
問他他便笑笑,說:“給該聽的人聽。”
說話間,樓下有人傳話,“公子,樓下一位姓趙行三的公子有請。”
樂師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站起身,卻並未走樓梯,而是留了一封信放在琴上,道:“我與東家有約,每日隻奏一曲,今日曲畢,我要走了。至於樓下的公子,隻能對不住了。”
小二一聽急了,“哎哎公子,你不能這樣,你彈了琴把人勾來,琴韻尤在,轉頭人就沒了。我等如何交代?”
樂師以眼神示意琴上的信封,玩味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