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的手指撫過傘柄,她沒察覺到虞素空口中的遲疑。
“是。”她簡單地回答道,“昨日是玄雲宗的開山之日,小玉師兄帶我去市集上挑了法寶,法寶有很多,都不太適合我,最後隻有這把傘我可以用。”
她不知這把傘的出處在哪裡,但她還是謹慎地沒有說出這把傘是沈容玉拿出來的。
“青琢,在你挑中這把傘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一些事?”虞素空的語氣有些無奈。
他想,沈容玉如此穩重的一個弟子,應當不會沒有告訴季青琢有關“傘”的事。
“有說。”季青琢誠實答道,麵對誰,她都不會說謊,如果有信息要瞞下,她隻會略過不說。
聞言,虞素空輕舒一口氣,他就說沈容玉穩重聰慧,不可能不提醒季青琢的。
“小玉師兄對我說,修煉之人用傘當做法寶,不太吉利。”季青琢將昨日沈容玉告訴她的話說了出來。
“這……何止是不太吉利,他應該是見你喜歡,所以不忍心將有關傘的故事告訴你。”虞素空輕歎一聲。
按道理到了這時候,如果是普通人,應當會很好奇在修仙界裡有關“傘”的傳說,但偏偏季青琢就是不關心。
她對傘的故事不好奇,隻要她自己喜歡就足夠了,去了解它背後的故事隻會徒增煩惱。
於是她抱著傘傘,輕輕撫過傘麵,再沒有說話。
虞素空凝神看了下傘麵的圖案,是春日落花,清新可愛,與季青琢的氣息倒也相襯,也難怪她會喜歡了。
“這傘……”虞素空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對季青琢說,“我若說了,你不要害怕,若我不說,你等明日也會在旁人議論中知道有關它的故事。”
“不怕。”季青琢看著虞素空那邊的海崖與藍色的浪,小聲說道。
“在很久之前,傘也曾是修仙界裡很流行的法寶,畢竟在靈氣尚未爆發之前,若天有降雨,人們都要撐傘遮雨,它演化為法寶理所應當。”虞素空說起有關於“傘”的故事,“但是,自從荒蝕之後,傘這種法寶已經成為邪惡與恐懼的代名詞。”
“荒蝕曾以活人血祭,煉製出一把世間最邪惡強大的法寶,其狀如傘,無名無姓,後來正道宗門因其傘上沾染的無辜魂靈過多,喚其為血摩羅傘。”虞素空緩聲說道,“後荒蝕被鎮壓,但在這之後,修仙界在無人用傘當做法寶,即便是有浩然正氣的傘形法寶,都被束之高閣。”
“血摩羅傘給修仙界帶來的恐懼太大了,那血雨灑下,被紅傘陰影所覆蓋之處,無一人能幸存,自荒蝕之後,就連在凡人世界中,天有落雨,行人寧願冒雨出行也不願撐傘。”虞素空的語氣淡淡,但說起血摩羅傘的來曆,他的聲線也有些顫抖。
這幾乎是整個修仙界的陰影了,而他在看到季青琢居然用傘當做法寶時,他心下也是一驚。
但是後來,虞素空馬上反應過來,荒蝕被鎮壓已有幾百年,雖然他的陰影尚未散去,但季青琢在拜入玄雲宗之前,還是一個凡人,她降生之時,或許在凡人中有關荒蝕的恐懼已經散去。
季青琢聽完虞素空的話,她總算是明白過來,沈容玉說的“用傘當法寶”不太吉利是什麼意思。
確實不太吉利,簡直是……仿佛罩在傘麵投下的陰影中央,下一刻就會殞命。
她有些被嚇到,表情呆呆的,瞪大的眼眸帶著些許淡淡的恐懼。
“你的傘很好看,既然你喜歡的話,便繼續用下去吧。”虞素空注意到了她驚懼表情,意識到他的話可能讓季青琢害怕了,他安慰道。
“嗯……”季青琢
應了一聲,表情還是如此,眉尾微微挑著。
她抱著傘傘,輕聲說道:“可是,它是法寶呀,荒蝕做了什麼,都跟它沒有關係,它還是擋風遮雨的傘。”
“青琢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虞素空本有些後悔告訴季青琢這件事。
她的修為低,能遇到合襯的法寶本就不易,她若因荒蝕之事心存芥蒂,便不妥了。
“青琢,用著吧。”他對她說。
“好。”季青琢很快將方才的陰霾揮散,她點了點頭。
“你給它取名了嗎?”虞素空問道,看季青琢抱著它那麼寶貝的樣子,看來她早就給它起名了。
“叫傘傘。”季青琢回答。
“傘……傘?”虞素空的話語一頓,略帶疑惑。
怎麼會是這麼可愛的名字,畢竟在幾百年前,“傘”還是恐懼與死亡的代名詞,但是這麼兩個“傘”字疊在一起,竟多了幾分稚拙與憨態。
“傘傘。”季青琢的舌尖抵在齒端,字正腔圓地喚出這個稱呼。
“挺好。”虞素空評價道,荒蝕已經被鎮壓許多年了,他帶來的陰霾也應該散去了,對於傘,他們或許不應該如此忌諱。
“明日的法術課考核要努力些了,贏不贏的都無所謂,畢竟是比試,莫要受傷了。”虞素空忽地想起自己與季青琢聯係最開始的目的,交代了一句。’
“嗯。”季青琢點點頭。
而後虞素空便將水鏡的聯係切斷了,季青琢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最終她抱起懷裡的傘傘,小聲嘟噥道:“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最可愛。”
她低頭,結結實實地在傘麵上親了一口,荒蝕跟她的法寶又能有什麼關係呢?
季青琢想開之後,便繼續練習如何使用法寶了,她發現將傘傘橫在身前,便能輕鬆抵禦許多迎麵而來的攻擊,因為她躲在傘後,連風也吹不過來了。
她知道自己法力低微,於是她兩手抱著傘柄,嘗試著施展了一下禦空術與控製法寶飛行的雙重法術。
馭使法寶飛行,速度更快,控製方向更加行隨意動,但是耗費的法力更多。
禦空術是基礎法術,耗費的法力很低,她通過禦風術召喚來兩股氣流,一股托著她的身體,一股托著傘麵,再配合控製傘傘,禦風術召喚來的氣流將寬大的傘麵輕鬆吹起。
這樣她用更少的法力就能飛起來了,季青琢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盈飛上天空,腳下的院子逐漸縮小,變為玩具模型一般大小,院裡的毛毛蹲在水池邊,低著頭在飲水。
季青琢一邊嘗試著利用傘傘飛行,一邊在計算著禦空術與之配合的最佳模式,禦空術所召喚出的氣流大小與方向也很有講究。
同時施展兩個法術,其實是法術課的高階內容了,但明顯精於計算的季青琢能無師自通,她利用自己手上僅有的資源,通過演算與推導,使之達成效益的最大化。
所以,沈容玉過來的時候,便看到季青琢抱著傘傘,在空中飛得很開心,她都飛行了那麼久,身上法力竟然隻消耗了一點。
季青琢今日換了一身淡粉的衣裳,裙擺處有落花般的綴飾,與傘上紋樣頗為回應,她執傘乘風,衣袂如落花飄揚,輕軟溫柔,襯得她那本是表情淡淡的漂亮麵頰上似乎也有了些笑意。
沈容玉站定在院門處,抬眸喚了一聲季青琢:“琢琢。”
季青琢聽見沈容玉熟悉的嗓音,很快調整氣流方向,緩緩落了下來,她的裙擺在空中蕩成一朵漂亮的花,映襯著秋日明空,整個人似乎都在發亮。
即便她有一張漂亮臉蛋,但不得不承認,
她是一個不引人注目的人,她微垂著眼時,似乎就與外界隔絕了起來。
季青琢落在了沈容玉麵前,她收傘,站直了身子,應了他一聲:“小玉師兄,你怎麼過來了?”
沈容玉的眸光微閃,他的指腹在腰間葬雪劍上輕輕摩挲而過,他說:“要去喂又又嗎?”
修仙界的靈獸好養,一天隻要吃一次便足夠,所以季青琢一般都是下課後再去喂它,今天還早呢,怎麼沈容玉就叫她過去喂了?
“午後。”季青琢還想繼續練習傘傘的使用,於是她對沈容玉說道。
沈容玉凝眸看著她:“這麼早就在練習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