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玉想,季青琢是不能在他眼前受傷的。
他的指尖收了回來,又替季青琢將她的衣襟理好,拿了白帕,將指尖擦淨了。
季青琢馬上坐直身子,垂在肩頭的青絲落了下來,她乖巧坐著。
沈容玉沒有再靠近她,這讓她覺得輕鬆不少,亦夾雜著一種不舍的悵然。
這種不舍的感覺很危險,季青琢如此想道,但她不能壓下這種情緒,於是隻能儘力去無視它。
她是一個敏感警惕的人,很難付出自己的情感。
沈容玉總是擔心她深陷於她對他的感情中,但實際上,越陷越深的是沈容玉自己,季青琢從事始終都保持著一種疏離的冷靜。
但是她現在覺得,自己的這種保護自己的屏障馬上就要被沈容玉撞碎了。
她害怕……依靠一個人的感覺,她不想被誰掌控。
季青琢攥緊了自己的袖口,沈容玉卻還未察覺到她的小心思。
“不想知道我今日出宮做了什麼?”沈容玉其實一直在等季青琢問,但她就是沉默著,不問不說。
季青琢從始至終就沒關心過他去做了什麼,經沈容玉這麼一問,她才回過神來,呆呆地問道:“小玉去做了什麼?”
這句話,就仿佛是在完成任務一般乾巴巴地說了出來。
季青琢看沈容玉回來的時候神采奕奕,還有空給自己帶新衣服,她還以為沈容玉出宮玩去了。
——她不會多管閒事,但沈容玉希望她多管閒事,他想要季青琢將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琢琢在敷衍我?”沈容玉果然開始鬨了。
季青琢說:“沒有。”
“所以小玉去做了什麼呢?”她又重複了一遍問題,這種重複的強調讓沈容玉很受用。
他斂眸說道:“我去將城外潛伏著的邪魔引到了藍家。”
那黑影與孟連的實力相當,又是水火不容的關係,所以他如此做,引得雙方相鬥,兩敗俱傷。
沈容玉知道自己不屬於邪魔的陣營,亦不屬於人類的陣營,與雙方他都有著血海深仇,所以不論哪一方失利,都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季青琢馬上問:“沒有受傷吧?”
“黑影以為我是修士,孟連以為我是邪魔。”沈容玉的聲音淡淡。
有一個問題自季青琢的心底升起,她忽然很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她想要了解沈容玉這個人。
“那小玉……你是誰呢?”季青琢現在敢對沈容玉問出自己的問題來了。
沈容玉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誰也不是。”
他這句話意思,意味著他承認了自己非人非魔。
但馬上,他想起自己還要在季青琢麵前維護他大師兄的形象。
他笑道:“逗你玩的,我自然是玄雲宗的修士。”
季青琢伸出手去,她勾住了沈容玉放在身側的尾指,她認真地對沈容玉說:“小玉,不管你是誰,我……我都會……”
她又結巴起來,因為這句話在沈容玉聽來,會很可笑。
“會什麼?”沈容玉認真地問她了,他的聲音穩緩,仿佛山溪拂過季青琢耳邊。
這種認真的態度給了季青琢勇氣,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沈容玉竟然沒有被她這句話逗笑,他隻認真地回了一句:“好。”
此時的他,隻覺得季青琢的這種保護欲隻是某種對他的安慰,他知道她有這個心思,但後來的他不會想到,季青琢能說出這句話,自然也有這樣的能力。
——她從不說謊。
次日,藍家傳來消息,修仙世家孟家派來的修士孟連被高階邪魔所傷,臥床不起,待孟家大小姐自宮裡歸去,隻見到孟連捂著被邪魔所傷的血淋淋右臂。
孟連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那黑影的處境亦不太好,他元氣大損,逃到城外,隱藏著自己,慢慢療傷,卻不舍得離開雪都。
黑影知道雪都裡有季青琢,他對當初救下他的“小神仙”確實有某種偏執的追求欲望,但這幾乎與情愛無關了。
——他畢竟是邪魔。
季青琢聽到在宮裡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手裡捧著的熱茶都要拿不住了,昨晚沈容玉說得那麼輕描淡寫,但她沒想到他一出手,兩位渡劫期的修士與邪魔都受了重傷。
“也不知是怎麼了,這雪都竟然來了這般可怕的東西。”前來領取下個月銀錢的女官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地對季青琢說道。
“寧姑娘近日可要保護好自己了。”女官關切地說道。
季青琢點了點頭,她想,麵前這位關心她漂亮姑娘不知,策劃挑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她身後的院子裡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