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
沈容玉不可能拋棄季青琢,而讓他突然離開的原因隻有一個。
此時,正道宗門上萬修士圍堵緣斷樓,為首的孟遠霧一身白衣,高高在上,如神明降臨,公正無情。
她開口,聲線清冷:“荒蝕,做了如此多的惡事,如今也該償命了吧?”
沈容玉當然知道荒蝕拿了他的人皮是給自己偽裝用,但他沒想到,荒蝕竟然是直接將他的模樣當成了他的形象。
按道理來說,一隻邪魔,是不會對皮相如此執著的。
他正待開口說話,孟遠霧一道禁言法術便擊來,他直接頹然墜落在地,緣斷樓附近的鬼霧已經被清理乾淨,此時日光明亮,他還是一副披著人皮的白骨模樣,醜陋可笑。
沈容玉的身形跌落在地,隻發出沉悶聲響——正道宗門能如此輕易攻打進來的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為荒蝕籠罩四野的地脈星辰陣已經提前被他破壞。
提供解陣方法的是季青琢,解陣的是他自己,殺死荒蝕的,是他自己,提供殺死荒蝕計劃的,是季青琢。
修仙界第一邪魔的隕落,與這些正道宗門的修士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剛剛逃出生天的他,卻要背上荒蝕的身份,接受正道的審判。
就算他不是荒蝕,他是血摩羅傘,在這些修士的眼中,他也罪該萬死。
沈容玉已經沒了力氣,他甚至爬起來,都要用儘全身的力量。
孟遠霧看著她,無人能看到她眼眸深處的清晰,她的眼底染上絕望與悲愴——在場如此多修士,除了沈容玉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隻有她自己。
地脈星辰陣早就被破解了,而麵前的這個沈容玉,與荒蝕雖然模樣相同,但氣質大相徑庭。
他不是荒蝕。
但那又如何,他殺了荒蝕。
即便不願意承認,但孟遠霧承認,她之前確實深深愛上了荒蝕。
孟遠霧不打算殺了他,她要慢慢折磨他,讓他感受最深的絕望,而且……如果他死了,這漂亮皮囊就會腐壞,徹底消失。
這樣荒蝕存在的最後一絲痕跡也沒有了。
她對著沈容玉又是一道法術光芒擊出,正好將他手裡攥著的小鏡子擊碎了——她見不得閃著光的漂亮東西落在他的身上。
“區區邪魔,也有攬鏡自照的癖好?”孟遠霧對沈容玉說。
沈容玉看著這小鏡子破碎的碎片,他伸出手去試圖觸碰,卻隻能碰到晶瑩的粉末。
他的眼眸絕望又深情,這表情被孟遠霧捕捉到了。
此時,其餘正道修士操控封魔石淬煉而成的鎖鏈,將沈容玉的身軀束縛——此時的他太弱小了,破地脈星辰陣,殺荒蝕,控魂之術神念跨越時空……他的力量已經被消耗殆儘。
沈容玉的身軀被封魔鎖鏈緊緊束縛,此時,又有異變出現,在人群中央,衝出了一位瘋瘋癲癲的老婆子,她已不複昔日的精致美貌。
但沈容玉記得她。
在荒蝕奪走他人皮行事的百年之後,緣斷樓前——
隻有他知道她是誰,也隻有她知道他是誰。
她是他的母親,東山皇族的前皇後。
“他不是——”前皇後在看到荒蝕的形象之後,不知追蹤了荒蝕多久,如今她一見沈容玉,便認出了他不是荒蝕,而是她的親生兒子。
但是,她剛說出一句話,斜刺裡飛來一杆顫動的羽箭。
於圍堵的正道修士後方,象征東山皇族的旗幟飄揚,當初被東山皇族皇帝保下的小公主已繼位,成為新的女皇,她也代表正道,參與了這次的討伐行動。
戰場之上,不允許任何閒雜人等出現,所以,她揚著高高的馬尾,用自己從小培養起的百步穿楊箭術,將前皇後射死了。
一箭射穿顱骨,鮮血飛濺,險些要落到孟遠霧的白衣上,守在她身邊的江千客還隻是金丹的修為,他將那鮮血擋了下來。
前皇後的屍體在沈容玉的麵前,墜落懸崖。
在巨大的絕望麵前,沈容玉積蓄起僅存的力量,將封魔鎖鏈掙脫。
他不能在這裡死去,他要複仇,他還要找季青琢。
但是……鏡子碎了,季青琢再也找不到了。
在這一天,沈容玉恢複了自由,但他永遠失去了季青琢,也失去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