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忘了當初是季青琢帶一個公主的侍女來到了第二關。
曾經的秋明雪不喜歡孟遠霧,現在的盈袖也同樣不喜歡她。
她在玄雲宗的主殿外,聽到了季青琢與孟遠霧的對話,沒人相信她說的話,但是盈袖相信了。
因為她自己知道,邪魔就是如此荒誕的存在,曾經用雙生螈換魂的她,相信荒蝕為了追求孟遠霧所以披上沈容玉人皮這個故事。
當然,最簡單直接的原因,那就是她不喜歡孟遠霧,她要看到孟遠霧輸。
於是,盈袖走到了季青琢的麵前,她對著她揚起了自己的下頜——她還保持著偽裝秋明雪時的姿態。
季青琢被白紗蒙著眼,她什麼也看不到,但她能通過聽力感知盈袖的動作,她對盈袖說:“盈袖姑娘,你現在很像秋明雪。”
“之前的秋明雪就是我,黑影給了我雙生螈,我用這邪魔,魂魄來到秋明雪的身體裡。”盈袖對季青琢說,“黑影死了,雙生螈也消失了,我們的魂魄換回來了。”
“嗯……”季青琢想起她就是原來的秋明雪,於是她小聲說道,“所以,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我為什麼要嘲笑你。”盈袖對季青琢說道,“我隻是看不起我看不起的人而已。”
“我一開始看錯你了。”盈袖說。
“嗯……”季青琢繼續回答她的話。
她的性格很悶,也說不出什麼要求救的話,隻是現在的盈袖在說話,她就聽著,時不時給些回應。
“我沒能力救出你,我打不開封魔鎖鏈。”盈袖對季青琢說道,“但是……我可以想辦法走進陣法一次,隻有一次,我的能力不能讓我闖第二次。”
季青琢點了點頭,她說:“好。”
“季青琢,你求我。”盈袖果然還是那個秋明雪的性格。
季青琢抿著唇,她沒有說話,亦是沒有開口懇求,她就如此安靜地坐在月下的陣法之中。
盈袖與她對峙許久,最終,輕歎一口氣,對季青琢說道:“我進入陣法之後,可以做什麼?”
季青琢說:“幫我將蒙眼的白衫揭開。”
盈袖笑了:“你想揭開白紗,更清晰地看你的沈師兄是怎麼被正道宗門圍剿的嗎?”
季青琢沒再說話,她不喜歡和說話帶刺的人交流。
“我這是在報答你當初帶我進桃花迷霧陣。”盈袖見她不說話,直接走進陣法裡,將她蒙眼的白紗解開。
“按照你的說法,那時的盈袖……應該是秋明雪才對。”季青琢重見光明,但她的眼睛脆弱,還不能很快適應光明,於是她隻能先閉上眼,而後再慢慢睜開。
盈袖看著她在月色下輕顫的長睫,輕聲說道:“可是……那時的盈袖,隻是盈袖而已。”
季青琢睜開了眼,她與盈袖對視著,她的視線再也無法逃開了。
“盈袖姑娘,秋姑娘,不管你是誰,反正對不起了。”季青琢一邊用控魂之術控製著盈袖,一邊道歉。
盈袖沒辦法解開封魔鎖鏈上的封印,她有辦法,她失落的神識在封魔鎖鏈上不知附著了多久,對其上封印了如指掌。
在季青琢控製下,盈袖機械地按照步驟,幫助季青琢將封魔鎖鏈解開了,這鎖鏈一鬆,季青琢頹然坐在地上。
她的目光移開,此時,控魂之術解除,季青琢歪著頭看她,眼眸純淨,表情淡淡。
“你……這是控魂之術?”盈袖馬上閉上了眼睛。
“是呀。”季青琢把解開封印的鎖鏈重新串回自己的手上,現在,她不用被鎖鏈限製行動了。
“你騙我將白紗揭開,就是為了控製我?”盈袖衝季青琢質問道,“你當初放那個盈袖進桃花迷霧陣,這恩情可不足以讓我幫助你將鎖鏈解開。”
“那就當我是惡人好了。”季青琢說。
“你們不是都這麼認為的嗎?”她側過頭去,又將蒙眼的白紗戴上了,裝作自己從未被救出。
“你真可怕。”盈袖驚懼說道,倒不是說季青琢做的事有多可怕,主要是她之前是那般老實懦弱的一個人。
“盈袖姑娘,或者說……秋姑娘,你可能對我有誤解。”季青琢的聲音輕軟,仿佛溶溶月色,“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盈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她本想以恩賜的姿態隨便幫一下季青琢,順便將當年的恩情報了,但沒想到,全程她都落於下風。
就連幫她揭開白紗,也成了她主動,而不是季青琢自己哀求。
季青琢在盈袖離開之後,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她又做了自己討厭的事情。
她不想這樣的……
此時,被她封入脊骨側旁的血摩羅傘微微震顫,遠在玄雲宗外的沈容玉看著天際一輪孤月,眼瞳驟縮,他當然知道對於季青琢來說,要做出這樣的事要經過多大的心理煎熬,她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她為了他,不得不成為那樣的人。
而他……隻是想她好好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守在他身邊的虞素空叫住了他:“容玉,我與你一起去救她。”
“虞長老,不用了,到這裡就行了。”沈容玉對虞素空說道,他救季青琢所麵對的敵人,就算再帶一百個虞素空,也無濟於事。
虞素空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他問:“那我的法寶需要嗎?”
“不需要。”沈容玉說。
虞素空離開了,麵對如此情況,他也無能為力。
次日,沈容玉踏入玄雲宗給他布置好的陣法中央,他要救季青琢,隻能經過這條路。
此時,孟遠霧帶領著諸多高階修士,守在季青琢身邊,在關押她的陣法之前,負責布置陣法的修士們正在全力輸出法力,力求將沈容玉困在陣法之中,最終被陣法之力殺死。
季青琢假裝自己的雙手被鎖鏈綁縛在身後,此時,她的手指輕輕撓了一下自己尾椎骨,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裡放著血摩羅傘的一部分,她何其聰明,她猜出這把傘可能知曉自己這裡的情況。
沈容玉……在她的血與肉中。
季青琢的手指微動,輕輕將自己蒙眼的白紗扯開一點——孟遠霧實在是恨極了他們,所以便故意讓季青琢看著宗門裡修士布置陣法對付沈容玉,讓她絕望傷心。
正是如此,讓季青琢可以看到他們布置的陣法細節。
她通過白紗裡露出的一絲光明,將他們精心研究的陣法一覽無餘,而她若想解陣,隻需要須臾時間。
季青琢的手從封魔鎖鏈裡抽出來,她對自己施展了一個小小的消音法術——沒有任何人發現,她對法術氣息的控製太精妙了。
“小玉……東側四十尺,有一泉眼,是水靈氣滿溢之處,這裡是柔水陣的陣眼所在。”季青琢對著虛空說道。
她不管沈容玉聽不聽得見,她相信他能聽見。
此時的沈容玉在數位渡劫期修士合力布置的陣法裡勉力抵擋著陣法攻擊,而他也聽到了季青琢通過身體裡的傘傘傳給他的信息。
他知道季青琢如此做,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從不會說謊的她,騙了在場所有的修士。
沈容玉很快按照季青琢的指示,開始破陣,而他的身形一動,便有修士發現了不對勁。
“沈容玉……不……是荒蝕,他是如何精準地找到解陣之法的?”有修士抬起頭來,對孟遠霧說道。
“季青琢。”孟遠霧馬上看向季青琢。
此時,季青琢一把將自己蒙眼的白紗扯了下來,孟遠霧視線與她相觸,馬上便側過頭,躲開她的目光。
不再躲避他人目光的季青琢,攻擊力強得就像刀鋒組成的花。
她索性也不再掩藏自己,繼續根據殿中修士組織的陣法,朗聲給沈容玉提供信息。
那些渡劫期的修士自忖陣法造詣高深,試圖與季青琢的解陣思路反著操控陣法,但是,季青琢竟然能夠很快給出全新的解陣方案,甚至於,到最後,她預判了他們的下一步思路,提前給沈容玉正確的出路。
在場所有在操控陣法的修士覺得自己被魔鬼看穿了。
孟遠霧馬上命令周圍的修士上前,將季青琢重新控製起來,但是——
季青琢的眸光一掃,她站定在主殿中央,身形纖弱,但整個人沉靜,她與其他試圖捕捉她的修士視線相觸。
控魂之術,跨過兩三個大階段的修為,直接控製數百名高階修士,季青琢繼續為沈容玉提供解陣之法。
——此時,血海已經從玄雲宗的巍峨山門處漫上,即將吞沒整個玄雲宗,沈容玉很快就要破陣而出,來到她身邊。
主殿內,除了在操控陣法的修士,都中了季青琢的控魂之術。
她還是善良,在控製了他們之後,並沒有做什麼。
季青琢隻是輕聲說道:“我會花一炷香的時間,說清楚真相,再之後若有修士想要離開,便離開這裡。”
“你瘋了,你真以為你與沈容玉兩人,就可以對付這麼多正道修士了?”孟遠霧眼睜睜看著季青琢掌控局麵,直接對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