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142%(2 / 2)

疼是疼的,季青琢皺起了眉頭,她被正道修士逼到絕境——到了這般境地,除了孟遠霧之外,其他修士已經忘了自己為何要對季青琢發起攻擊。

從他們的視角看來,她做錯什麼了嗎,她沒有殺任何一位修士,她隻是在胡言亂語,在維護沈容玉、詆毀孟遠霧,但她除了說了一些話之外,又有什麼無法饒恕的罪過?

她什麼也沒做。

但是他們現在要殺了她。

善惡隻有一線之隔。

季青琢的背抵在玄雲宗主殿的牆上,這牆麵冰冷,凍得她瑟瑟發抖,她已退無可退。

孟遠霧閉著眼,朝她發起最後一道攻擊,季青琢自己的身體力量實在太弱了。

就在這道攻擊即將落在季青琢身上的時候,她身後的牆麵炸開來,原本由琉璃磚堆砌而成的大殿被翻湧的紅色血泉擊破。

孟遠霧的攻擊落在這血泉上,沒有激起絲毫水花,季青琢的身子朝後仰倒,玄雲宗主殿位於萬丈懸崖之上,法力耗儘的她就這麼倒下去,落到崖底,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但是,這是她主動倒下去的,因為她知道,在她身後,還有人接著她。

沈容玉此時已是一具森森白骨,隻有在保持血摩羅傘上主靈的形態,他才能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但是……這樣的他很醜。

若是在戀人麵前,總是會自卑,就像當年的荒蝕因為孟遠霧的一生嫌棄,費儘心思尋找好看的皮囊。

沈容玉也一樣,他其實不願意以這樣的姿態麵對季青琢。

但是,當他操控紅色血泉將季青琢的身子一卷,將她卷到了自己懷中之後,季青琢順勢坐上了他的肩膀——她累極了,想要休息一下。

她側過身子來,抱住了自己身邊的白骨,她纖瘦的手臂抱得很近,她對沈容玉喚道:“小玉,你終於來了。”

沈容玉白骨所化的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腰際,她的腰肢纖細,盈盈不足一握,隻要他的手指稍微用力,便能將這細腰掐斷。

季青琢就是如此脆弱的一個人,沈容玉應了她一聲:“傻子。”

若不是季青琢想要救主殿裡那些被孟遠霧蒙騙的修士,她不至於如此淒慘。

季青琢坐在他的肩膀上,她低下頭來,對沈容玉輕聲說了幾句話,她在說孟遠霧那邊修士的弱點。

得到了信息之後的沈容玉身形微動,瞬間,血海吞沒玄雲宗主殿,這美麗的建築被瞬間摧毀。

玄雲殿是玄雲宗裡最高的建築,此時,連這裡也被血海吞沒,說明整個玄雲宗已經淪陷的。

其中,不再被孟遠霧謊言蒙騙的修士已經離開這裡,季青琢在主殿上的言明真相,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這機會,是季青琢放棄自己控製全場的機會,堵上自己性命換來。

如此柔軟善良的一個人,此時卻坐在了這個時間最邪惡的魔頭肩膀上。

沈容玉隱而不發的戾氣在這一瞬間散開,血摩羅傘所化的血海此時能吞噬他們的血肉軀體——血摩羅傘最可怖邪惡的地方就在這裡,當他發出攻擊的時候,遭受攻擊的修士會感受到當年祭煉血摩羅傘時那些活人所遭受的粉身碎骨之痛。

雖然不會馬上死去,但這痛楚就足夠摧毀人的意誌,沈容玉凝眸,漠然無情地看著這些執迷不悟的修士在血海裡沉淪。

——當他們決定對季青琢出手的時候,他們的行為已經脫離了正道的範疇,這是強者對弱者的霸淩,如此行徑,死有餘辜。

但是,在血海中央,還有一人,孟遠霧被浸泡在血海之中,竟然還能保持理智。

此時,她原本美麗的麵容扭曲,浸透了血色,可怖非常,原本是極喜潔淨的人,現在也被汙血浸染,她勉力呼吸著,似乎還在試圖反抗。

沈容玉的攻擊,幾乎找準了他們所有修士的弱點——這是季青琢在方才的圍攻裡發現的,她直接將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告訴了沈容玉。

季青琢或者沈容玉自己孤身一人,是不足以形成如此強大的力量,但是,她的能力配上他的攻擊,幾乎可以所向披靡。

在玄雲宗裡剩餘修士陷落在翻湧血海裡的時候,沈容玉抬起自己白骨所化的手掌,嶙峋的白骨遮住了她的視線。

在殺戮之欲釋放的時候,他竟然還能想起季青琢的眼睛見不得這樣的景象——說起來,她會懼怕血光,與沈容玉自己有關,那些人是他操控她的身體殺的,卻在最後關頭被孟遠霧打斷,導致她一直誤會自己是嗜殺的怪物。

沈容玉輕輕掩著季青琢的眼睛,將漫天血光隔絕在她的視線之外,目之所及之處,皆是血腥汙穢,惟有坐在他肩膀上的季青琢是乾乾淨淨的,她與他脊骨上生出的花一樣純潔,仿佛被精心保護著。

與季青琢一樣,沈容玉對這世間僅存的一點善意,一點柔軟的情緒,全部給了季青琢,即便是如此瘋狂嗜殺的他,是絕世魔兵的他,也願意為了季青琢化身為盾,成為守護她的一把傘。

沈容玉側過頭來,他感受到季青琢的長睫在他的掌心輕顫,他低笑著開了個玩笑。

季青琢閉著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她聽到了沈容玉的輕笑聲,還有他略帶偏執的嗓音:“琢琢,都到這時候了,你攻略我的時候,能不能認真一點?”

他是在說她之前不認真,因為她之前與係統的對話,都被他聽到了。

季青琢若不陷入愛河,理智的時候,是真的理智,沈容玉之前都以為季青琢被他騙得團團轉了,甚至於,他還心疼這個小傻子被他虛偽的外表騙了。

但實際上,季青琢早就直到他是什麼樣的人了,修煉空間裡的紅色氣流暴露了他——他在祭煉陣法裡重塑軀體的時候,白天夜裡,總是在想著季青琢,他攥著唯一屬於他的那個小鏡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季青琢,妄圖觸碰她的身體,卻隻能得到虛無縹緲的回應。

所以,在修煉空間裡,他才會如此束縛著她,將她緊緊擁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以為季青琢早早地便墜入愛河,但是……她直到之後才真正動心,這個可惡的木頭,她在怕他會拋棄她,在擔心他是虛假的鏡花水月。

沈容玉一直以為,被愛所囚的墨羽鳥是季青琢。

但現在看來,是他自己才是。

季青琢聽到沈容玉的聲音,愣了一下,她反手抱住了他的脖頸,將額頭貼著他冰冷的麵頰:“小玉,我怕你是假的呀。”

在與沈容玉重逢之前,她早已是一朵不願再盛開的花,乾巴巴,毫無生氣。

沈容玉側過頭去,咬了她的指尖一口,此時,血海漸漸退去一些,但玄雲宗裡乾淨漂亮的草葉還是沾上了血珠,再無生氣。

此時,還有一人沒有死去——是孟遠霧。

她承受著血摩羅傘的攻擊,在血海裡受儘粉身碎骨之痛,還未死去——是沈容玉渡了一絲力量給她,吊著一條命。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去更加痛苦。

他腳下的血海翻湧,直接將孟遠霧帶到了水雲峰前,這裡曾經有一口枯井,內裡逃竄出無數人麵蛛——屬於孟遠霧的人麵蛛。

當謊言的主人觸碰人麵蛛的時候,會重複閃現這謊言誕生時候的場景。

“江千客曾經很愛你,他早已知道你說琢琢是荒蝕,是一個天大的謊言。”沈容玉對意識清醒但瀕臨死亡的孟遠霧沉聲說道,“但是,他相信你,為你妄圖殺害門中弟子,甚至在被人麵蛛啃噬而死去的前一刻,他還看著迷霧裡逐漸凋零的桃花。”

“你留在宗門裡查看生死的信物,是桃花樹吧。”沈容玉說。

孟遠霧的眼神渙散,她若有什麼對不起的人,那麼第一個,就是那位一直相信她、愛著她的江千客。

她被沈容玉投入人麵蛛湧出的枯井裡,他還吊著她的一條命,人麵蛛會慢慢啃噬她的身體,每咬一口,這些她自己催生出的人麵蛛會不斷讓她身臨其境地重複謊言的誕生之處。

她第一次見到荒蝕,她愛上荒蝕,她發現荒蝕的身份,她為了荒蝕……拋棄她的道義,拋棄她曾經拚儘全力守護的正義……

最可怕、最絕望的是,她所愛上的形象,從內到外,全都是虛假的,誕生於惡心的**之上。

她將會在徹底的崩潰與絕望裡死去,死在環繞著自己的無數謊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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