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看到榕樹木片之後,輕舒了一口氣,她想,如果真的成親的話,就應當是這個日子。
不過,她自己還沒成親過,也不知具體的流程是什麼,她攥著手裡的榕樹木片,有些不知所措。
沈容玉當然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他輕咳一聲,也在思考該怎樣去籌備這場婚禮。
此時,一直坐在一旁的喬曙長老將棋盤上最後一子落下,棋盤上的棋局正好和了棋,他笑眯眯地對季青琢與沈容玉說道:“第一次成親,沒經驗啊?”
季青琢很誠實,於是呆呆地點了點頭,沈容玉倒是聰明,他轉頭看向喬曙說道:“喬長老有什麼建議?”
“之前荒蝕之亂後,修仙界也有了很長時間的寧靜時光,玄雲宗裡也有許多修士想要成親,他們那些婚禮都是我主持的,要說這舉辦婚禮的經驗,我還是有的。”喬曙如此說道,“我來雪梁域,除了拜訪故友之外,本也打算來尋你們。”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樂嗬嗬說道:“說起來,在玄雲宗裡的修士如果修為到了元嬰之上,便可以離開宗門了,若是想要留在宗門裡當當長老授課也行。”
“你們來雪梁域,也不錯,我也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們了。”喬曙說道。
他不止在玄雲宗頗有聲望,在整個雲澤域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修士了,若是讓喬曙來主持婚禮,似乎也不錯。
於是,沈容玉應下,這一切事宜,便由喬曙安排,這老人家也很喜歡主持這種喜慶的事情,馬上拉著裴溪開始商量婚禮的細節來。
這修士的婚禮,並沒有拜父母這一環節,因為許多修士的父母壽元並沒有他們漫長,若是修士家族出來的修士,親情往往淡薄,於是,隻有拜天與地這一環。
至於這接親,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對於修士來說,所謂成親,並不是其中一方來到了另一方的家中,成為其中一人的附屬品,兩人隻不過是同心而結親,往後一生一起渡過。
不過,修士還保持了凡人婚禮身穿紅衣的習俗,而且這婚服也十分重要。
這邊季青琢與沈容玉頗為局促地坐在喬曙與裴溪身邊,聽著他們兩人討論婚禮的細節,若是提出了什麼細節,他們就點點頭,連聲應下。
喬曙看了眼季青琢,忽地想起了什麼,他湊到裴溪身邊:“說起來,青琢可是之前玄雲宗最漂亮的姑娘了,她穿的婚服也不能馬虎。”
裴溪道:“我認識雪梁域最好的織坊。”
“當然不止是這手藝了,還有這婚服的材料也十分重要。”喬曙眯著眼說道,“這海裡鮫織是必不可少的,隻是還缺了些點綴。”
“雪梁域東麵的水臨山上,聚居著一族靈獸,老裴你還記得吧。”喬曙說道。
“紅鸞?”裴溪驚訝應道,“這族靈獸強大,早就生了靈智,沒有修士敢打他們羽毛的主意,但是……他們的尾羽當真是美麗,流光溢彩,閃閃發亮,若是能綴在婚服上,必定光彩照人,而且是整個修仙界獨一份的婚服。”
季青琢聽到那些形容詞,什麼“流光溢彩”,她就開始暈暈乎乎,她……她穿那麼亮眼的服裝真的可以嗎?
而且,紅鸞是靈獸,打他們尾羽的主意可不太好,季青琢的身子往前探了些許,正待開口阻止喬曙的大膽想法,但喬曙很快給出了主意。
“他們是靈獸,總不可能傷害他們,不過他們族中這麼些年,應該攢下一些換下的尾羽,若是能討要過來,就再好不過了。”喬曙對沈容玉眨了眨眼。
他有的時候確實是一個有些壞心眼的老頭,先是渲染了一下這紅鸞的尾羽有多好看,而後便讓沈容玉去
取來這紅鸞尾羽。
喬曙還挺希望看到沈容玉在此事上吃癟,畢竟他在宗門的時候是完美無缺的,從未出過錯。
沈容玉在聽到喬曙描述這紅鸞尾羽的時候,也心動了,他頷首應道:“定會取來。”
季青琢坐在他身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她小聲說道:“小玉,我穿這個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了?”
沈容玉想,季青琢生得這麼好看,本就應該是萬眾矚目的,偏生她有這樣的經曆,從未敢真正展現過自己。
於是,他側過頭去,反問季青琢道:“琢琢不喜歡嗎?”
季青琢也說不上不喜歡,於是她掩下長睫說道:“若是小玉準備的,自然喜歡,隻是……這尾羽不好取。”
沈容玉捏了捏她的手背:“定會給你取來。”
季青琢想,或許她可以試一試,而且,這婚禮可不單獨是她自己,還有沈容玉的一份呢,於是她點了點頭。
在宴請賓客上,季青琢與沈容玉琢磨了很久,終究還是要邀請了融心穀裡全部的修士與玄雲宗裡熟識的修士。
就在沈容玉準備在請貼上寫下“玄雲宗”這三個字的時候,喬曙忽然輕歎了一口氣:“容玉,不必寫玄雲宗了。”
沈容玉握著的筆鋒懸停於請帖之上,他問:“玄雲宗並不是所有修士都死了。”
“是,但曾經的玄雲宗已經不在了不是嗎?”喬曙說道,“掌門沒有領著我們回到過去的地方重建玄雲宗。”
“玄雲宗確實是門中許多修士的回憶,這個宗門也是我們一起建立的,但是,它的錯誤太多了,即便這錯誤是一個人帶來的,但不可否認,那個人給宗門帶來了很大的影響,玄雲宗始終與孟遠霧這三個字離不開,所以,掌門不打算再以‘玄雲宗’這個名字作為門派的名字了。”喬曙說道。
“斬斷過往一切,赤心無塵,重建的宗門叫‘無塵宗’。”喬曙說道。
雖然說不上對曾經的玄雲宗多麼有歸屬感,但在聽到喬曙這番話的時候,季青琢還是愣了一下,看來,這個門派是徹徹底底消失了,門派的根基在一個人手上覆滅。
是在沈容玉的手上嗎,不是,是在孟遠霧的手上,現在,孟遠霧之事已經傳遍整個修仙界,若是再以玄雲宗修士的身份行事,會招來許多非議。孟遠霧親手給這個宗門賦予榮光,卻又因自己的一念之差,毀去這個雲澤域第一仙門。
許久,沈容玉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他真心實意地笑,幾乎都是因為季青琢,但這一次,他因為外界之事笑了,對於曾經玄雲宗剩下的所有修士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的筆尖一沉,在請帖上寫下“無塵宗”這三字,從此之後,再無玄雲宗。
感覺到這裡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裴溪趕緊搖了搖自己的蒲扇,開口打破這凝重的氣氛:“說起來,老喬還是你傻,若是像我一樣,不入宗門,自己一人也逍遙自在。”
“我就喜歡看著那些年輕修士一點點成長,孤家寡人,可看不到這樣的故事。”喬曙輕歎一口氣說道。
於是,婚禮一事暫時交給喬曙長老與裴溪兩人準備,這兩位老人家,一人是南方雲澤域輩分最高最德高望重的前輩修士,一人是北方雪梁域最有聲望的隱士高人,光是這主持者,便是修仙界頭一份的規格了。
喬曙為人和藹可親,請他容易,但是連帶著將裴溪一起請出山,可就不容易了。
再加上雪梁域第一醫修世家聽聞此事之後,也派了人前來幫助,這婚禮的籌備也就井井有條起來。
而季青琢與沈容玉則擔任了……發請帖的任務。
季青琢
不擅交際,本來打算不出去的,但請帖上受邀請的人都是她曾經熟識的修士,於是她也跟著沈容玉一道去了。
離開兩人居住的洞府,第一個要送出婚禮請帖的當然就是在近處的融心穀,融心穀內的醫修其實不多,幾乎每一位季青琢都打過照麵,而且從融心穀過來也方麵,所以季青琢給整個融心穀的修士都送了請帖。
將請帖送到融心穀穀主辛原手上的時候,這前輩修士也笑嗬嗬地,他問道:“裴老先生已經給出日子了?八月十三,是個好日子,再過兩日,便是滿月。”
“是。”沈容玉斂眸應道。
“容玉,之前取回的明目草在給青琢治傷一部分之後,剩餘的我已經救活了,現在這些明目草正穀裡種著,以後還可以救治更多的修士。”辛原說道。
沈容玉沒有此等救死扶傷之心,但他也不會嘲笑辛原的真誠努力,畢竟當初若不是他將季青琢救下,她的眼睛也不能好。
於是,他隨口說了句道:“融心穀稱得上是在濟世救人。”
從始至終,沈容玉都沒有說當初就是他扮作季青琢的模樣救了當初海邊漁村裡的村民。
辛原眯著眼,看著融心穀裡的青蔥景色,他笑著說道:“畢竟我們的先祖能活下來,也是因為那亂世裡罕見的善意,自然要延續下來。”
無心插柳柳成蔭,隻能說,當初看似無用的善意——不論初衷如何,在很久以後也會有它的意義。
沈容玉點了點頭,他離開了,去尋季青琢,並沒有對辛原說起當年之事,因為這樣仿佛友人的平等關係就足夠和諧了。
而且,他也從不覺得他當初是在救人,他隻是在……思念季青琢而已。
他唯一的善念,是季青琢。
而此時的季青琢正在給段雨桐送出請帖,段雨桐接過請帖,笑了起來:“青琢,這麼快呀。”
季青琢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裴老先生給出的日子。”
段雨桐將請帖收了起來,季青琢與沈容玉會成婚,在她的意料之中,隻是另一件事,她還挺想知道的……
“上次我給你的小冊子,你看了嗎?”段雨桐忽然將自己的腦袋湊了過來,歪著頭看季青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