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猶如一道驚雷, 劈在在場眾人的天靈蓋上。
錢主任心底冷笑, 想用退學威脅她,以躲過檢討書?想得美。
憤怒浮於臉麵,語氣十分失望,“魚阿蔻,我是為了你好, 你不僅不懂我的良苦用心,竟然還用退學威脅我!既然如此,我們一中也教不了你這種頑固不靈的學生, 你退學吧。”
嗬嗬, 怕了吧?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橋都多, 在我麵前玩心眼,你再回娘胎裡修煉一圈吧!
宋鈞大怒:“錢娥, 你隻是學校外聘的名譽主任,你沒有權利要求魚同學退學。”
錢娥:“宋鈞, 你也知道我是名譽主任, 那我就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損害到學校的名譽!再說,魚阿蔻是要自己退學的,並不是我要求的。”
“魚同學, 退學這種話不可再說,”宋鈞保證, “至於檢討書更不用寫。”
錢娥拍著桌子大怒,“宋鈞你憑什麼說不用寫檢討書!”
“就憑我才是魚同學的班主任。”
宋鈞見魚阿蔻已經開始收拾東西,著急的說:“魚同學我可以保證, 你絕對不會寫檢討書。”
於雲急的頭上出汗,上前按住魚阿蔻的手,“阿蔻不能退學,你想想魚奶奶。”
宋鈞點頭,“對對對。”
沒想到不提魚奶奶還好,一提魚奶奶,魚阿蔻收東西的手更快了。
於雲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卻突然覺得自己手背一熱,低頭看去,就見手背上凝著顆淚珠,淚珠顫動兩下,順著手麵滑了下去。
“阿…阿蔻?”
魚阿蔻已經快速的收拾好東西,塞進背簍裡,背著背簍,懷裡抱著疊的整齊的床單。
垂著頭對宋鈞鞠躬後,低聲說:“宋老師,我先走了,等明天我再來辦退學手續。”
於雲不敢放手,著急的看向宋鈞。
宋鈞這會對魚阿蔻也有了不滿和怒氣,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強?
沉著臉冷聲問:“就算我保證了你不用寫保證書,你也非要退學?老張一直說你是有多麼重的向學之心,如今看來也不儘然。”
魚阿蔻沉默片刻後抬頭,眾人這才發現少女精致的臉頰上,流著兩道淚泉。
被淚水洗刷過得眼睛,晶瑩剔透的猶如上好的琉璃,盈盈生輝。
魚阿蔻摸著懷裡的床單,吸著鼻子說:“宋老師,我的家庭條件都寫在檔案上,我自小與奶奶相依為命,奶奶為了讓我能上學,不惜和不願意讓我讀書的孫子決裂,決裂後,我們祖孫倆被強製性的從家裡分出去,住在離村中心很遠的小河邊,幸得村裡的伯伯叔叔們好心,幫我們修好了危房,我們才不至於露宿荒野。”
少女空靈的聲音響起,眾人豎耳細聽。
“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奶奶也越來越愁眉苦臉,愁的夜夜睡不著,短短的十多天就好似老了十歲,因我們家窮,奶奶生怕我因用碎布頭拚成的床單,而被同學嘲笑。”
魚阿蔻捧著床單的手臂收緊,“最後奶奶用幫每家做工的條件換棉布,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家家的給我湊夠了做條床單的布,連夜給我做成了一條新床單。”
淚如雨下,“奶奶明明一夜沒睡,憔悴的不行,卻慈祥的跟我說到了學校要好好學習,聽老師的話。”
老師們明白過來,怪不得魚阿蔻會動手,王美麗踩的哪是床單,踩的是魚阿蔻奶奶的心,而且聽魚阿蔻先前轉述的話來看,王美麗不僅沒有道歉的心思,且惡言挑釁。
明知身為老師不能討厭學生,可望向王美麗的視線裡,卻控製不住的帶上厭惡。
宋鈞的不滿頓時不翼而飛,甚至想揍一頓先前的自己。
“所以如果要因打了王美麗,就要寫檢討書,我不服更不會寫,我隻恨自己力氣不夠大,不能把她打痛。”
“你撒謊!看來你不僅暴力,且滿嘴謊言,”錢娥大聲反駁,“你說你家窮,可你身上的衣服卻不是便宜貨,學生理應學業為重,你卻打扮的花枝招展,更有,王同學被你掐的嗓子嘶啞不成聲,你竟然還說自己沒用力氣!”
魚阿蔻語氣認真的說:“我沒撒謊,這些我都能解釋,亦可以叫醒王美麗…”
錢娥抬手打斷,“你做下的這一切都是證據,還用解釋?”
魚阿蔻苦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轉而問於雲,“於記者今天上班嗎?”
於雲不理解為什麼突然問了這個,懵懵的點頭,“去報社上班了。”
“知道了,謝謝。”
魚阿蔻麵對宋鈞鞠了個躬,“宋老師,謝謝您的維護,很惋惜不能做你的學生…”
好似再也說不下去,掛著滿臉的淚,背著筐擠開人群衝了出去。
魚阿蔻出了宿舍門後,疾步躲到偏僻處揉腳尖,痛死她了。
她經常看到有人說哭就哭,一直以為這是女生的必備技能。
可剛剛她眼睛都眨酸了,也沒眨出半滴淚,無奈之下,隻好腳上用力,自己踩自己的腳尖。
劇痛之下,眼睛內才擠出眼淚。
就是踩的太狠了,像是一腳踩到了淚腺,眼淚綿綿不絕。
揉著腳沉思,自己明明不認識錢娥,可她怎麼這麼跟自己過不去?
她的每句話乍聽之下,都十分的有道理,且處處為學校和她考慮。
但身為當事人的她知道,錢娥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隻不過是掩飾她看自己的不順眼。
畢竟錢娥剛進來時,表現的怒氣衝衝。
隻聽信一麵之詞就勃然大怒的人,再得知真相後,會把所有的怒氣撒向王美麗,對她這個受害者,哪怕拉不下臉,為先前說過的話道歉,至少也會裝作無視她,因為麵對她,會下意識的心裡發虛。
而錢娥不是,不僅不無視她,反而要她寫檢討書,更是對暈過去的始作俑者不管不顧,接下來的話句句抓著她不放。
理由隻是因她傷了人。
魚阿蔻冷笑,傷沒傷人她自己不清楚麼?
她小時候因力氣大,經常控製不好力道,有時候輕輕的拉下小堂姐,都能把小堂姐的手拉脫臼。
內疚之下,她開始試著用手握石子掌控力道,從一開始的次次把石子捏成石沫,到現在的想要石子變幾塊,她就能把石子碎成幾塊。
好比煎牛排,以前的她掌握不好火候,每次都把牛排煎糊,而如今的她想要牛排幾分熟,就能煎成幾分熟。
先前王美麗把她床單踩臟,她出手也沒有要王美麗命的想法。
再加上對方是個女生,她的力氣收了再收,隻餘半分力道。
宋鈞是男老師不好檢查,而錢娥這個主任卻是可以檢查的。
可她沒有,反而以莫須有的罪名給自己定了罪,要求自己寫檢討書。
雖然宋鈞說不用寫,但以後呢?
身為主任的錢娥這麼針對她,到時想找她麻煩時,理由也多的是,就算不親自找她麻煩,隻要把她有暴力因子的話傳出去,她就得被人孤立。
雖然她是不在意孤立,可憑什麼她要承受這些?
既然宋鈞的職彆不夠大,壓不下錢娥。
那乾脆把事情鬨大,引能壓住錢娥的人出來。
屆時,她倒要看看,一中到底是不是錢娥的天下。
如果是,那麼這一中不進也罷。
起身甩了甩腿,感覺腳沒那麼痛後,背著東西去找於蒙。
比起這種小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魚同學魚同學…”宿舍內的宋鈞想上前追。
錢娥卻拽著他的袖子,“我以主任的名義要求你不許追!這種撒謊成性的學生離開學校,對我們學校來說是好事。”
宋鈞氣的麵色通紅,“你…你…”
錢娥更是憤憤,“還有她剛剛問記者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想去發大字報?這種學生就算退學,也必須在檔案上記下她用記者威脅老師的事!”
心下發慌,那什麼於記者不會真的吃飽了沒事乾,管這事吧?
宋鈞猛的甩開她的手,反手拉起錢娥,“這事你我說的都不算,我們去校長麵前去說!”
錢娥甩手,卻發現自己被拽的死緊,急語,“宋鈞你放開!我作為主任有權不經過校長的同意,處理這件事,你快放開我,我告訴你宋鈞,你這是騷擾女同誌。”
宋鈞充耳不聞,對於雲兩人說:“你們一起來。”
於雲兩人點頭,跨過門檻時,於雲想了想,回頭去拖癱在地上的王美麗,李一一見她拖不動上來幫忙,兩人架著昏迷的王美麗跟上。
有幾位女老師眼珠轉了轉,大步跟上宋鈞,簇擁著不想去的錢娥往前走。
她們不爽錢娥很久了,但錢娥是外聘的名譽主任,她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
自從錢娥來了後,這大半年她們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她們稍微穿的好點,錢娥說她們身為老師帶動不良風氣。
她們對男老師笑下,錢娥說她們作風不良、動機不純。
有事沒事就上綱上線,拿著根雞毛當令箭,威脅她們再犯就記過處分。
偏偏錢娥對男同誌,什麼時候都是溫言細語。
今天這事怎麼看錯都不在於魚阿蔻,她們絕不能讓錢娥這麼一言堂。
錢娥看必須得去校長辦公室,不再掙紮,就算去見校長她也不慌,她有自信能說服校長。
扭頭看了眼幾位女老師,心下冷哼,看她回頭怎麼收拾這幾個小妖精。
女老師們縮著肩膀,不敢回看。
宋鈞拉著錢娥大步向前走,見迎麵而來同事跑的焦急,微笑著點頭打招呼。
男老師笑了下,腳下不停地繼續跑。
雙方擦身而過後,男老師猛的刹住車。
拍著額頭大叫,“哎,宋鈞,錢主任你倆等等,校長正讓我找你們兩個呢,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倆,以至於剛我都沒反應過來。”
邁大步走過來,才看到宋鈞拽著錢娥的袖子,眼睛大睜,“你、你們這是?”
沒看出來啊,宋鈞平常文文氣氣的,私下裡這麼大膽,女同誌的袖子都敢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