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奶奶眯著眼打量背著光站著的淩北歸, 心裡叫道:哎呦,這小子個子真高,頭頂都快撞到門框了, 不止個子高, 長的也是一表人才。
怪不得村裡人總說淩知青長得比姑娘還好看, 今兒個她可開眼了。
熱情的迎上去, 拉著人入座, “淩知青長得可真好,謝謝你那天幫我家蔻囡報J, 快來坐。”
淩北歸下意識的想抬手揮開袖子上的手, 手剛抬起來又硬生生的忍住, 隻是雙肩崩成一條直線。
“魚同誌不必客氣。”
“噯, 聽你的不客氣,淩知青也沒吃早飯吧?要不要一起吃點?不過都是些粗茶淡飯,你可彆嫌棄。”魚奶奶笑容滿麵的說。
近看這淩知青長得更好, 長相比那前幾年西洋畫上的男人還好看。
淩北歸雙手放在膝上坐的筆直,聲音裡帶著絲僵硬, “不用了,謝謝。”
“喝點糖水?”
“不用了, 謝謝”
“那淩知青你嘗嘗凍柿子,這是我家蔻囡從百貨店裡買的, 甜的很。”
“不用了,謝謝。”
魚奶奶笑容微僵,這淩知青咋回事啊?咋老是重複那一句話?
難道是看不起他們農村人?可看著也不像啊。
於蒙呼嚕嚕喝完粥, 捧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說:“魚奶奶,他這人有個毛病,不知道怎麼和女…和陌生人交流溝通,你彆管他,讓他一個人待著就好。”
說完以手側擋住魚奶奶的視線對好友擠眉弄眼,意思是我夠哥們吧?這圍解的怎麼樣?
魚奶奶看著渾身都繃直,透著不自在的淩北歸恍然大悟,原來是不熟悉放不開手腳。
當下笑的露出牙花子,“那行,我不問了,暖水瓶在那,渴了餓了你就當自家一樣,自己動手。”
淩北歸淺笑,“謝謝魚同誌。”
魚奶奶捂住眼,哎呦,這小夥子笑起來可真招人。
“魚奶奶上回我跟你說到哪兒了?”吃飽喝足的於蒙準備開工。
“三招鎮群雄。”
於蒙當即來了精神,“那今天接著說,我最喜歡這段了,話說那春四郎看到虯髯大漢,頓時目眥欲裂、氣血翻滾,原來這虯髯大漢正是他遍尋多年的滅門仇人之一…”
魚奶奶的情緒隨著故事情節被帶動起來,臉上的表情多變,嘴裡不時發出疑問、驚呼的感歎。
魚阿蔻聽的額頭布滿黑線,怪不得奶奶和於蒙這麼投緣,兩人一個愛聽這個,一個就愛說這個,且奶奶這麼捧場的聽眾,更讓於蒙說的激情昂揚。
不再管兩人,開始料理食材,等所有食材料理好,發現小白臉還坐在那一動都不動,不禁尷尬的咳了聲,她們請客結果把客人晾在了一旁。
雖然不喜小白臉,但這樣讓他一個人乾坐著也不是事。
想了想問:“淩知青,你會不會燒火?”
淩北歸的身子崩的更緊,“…會。”
魚阿蔻木著小臉道:“那你來幫我燒火吧。”
“…好。”
魚阿蔻看他坐在灶膛前往灶膛裡填柴,便去切蒜蓉等鍋熱,弄好後發現鍋還是涼的,探頭一看發現小白臉連火都沒生著。
不禁嘴角抽搐,果然是四肢不勤的小白臉,生火都不會。
魚阿蔻給左邊的灶膛點上火,架上木材,“你燒這個鍋,那個灶台沒壘好,不太好燒。”
“…好。”
魚阿蔻手腳麻利的生起火,填上細木柴後,係上圍裙開始炒菜。
淩北歸覷著旁邊冒著熊熊火焰的灶膛,下頜線收緊,唇部抿成一條線。
魚阿蔻卻沒心情再注意他,一心二用,一邊看著火候,一邊翻著鍋內的菜。
隨著燒冒煙的熱油澆在蒜蓉粉絲蝦盤上,洶湧的香氣如泄閘的洪水傾巢而出,溢滿整個房間。
淩北歸的喉結極速上下滾動,不動聲色的拉高了毛衣領。
於蒙嘴裡講著話,手裡卻搬著小板凳往灶台前挪了挪,“…地上血流成河,血液冒著撲鼻的蒜香之氣,蒜香之中又夾雜著絲水鮮香…”
魚奶奶:……
“蒙小子,你講岔啦!”
“喔喔喔,對對對,地上血流成河,地麵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黑衣大漢,大漢們生死不知,尾巴開出了菱形十字刀花…”
魚奶奶:啥?人長出開了花的尾巴?
待看到於蒙目不轉睛的盯著灶台悟了,剛想咧嘴笑,驀地用手捂住了嘴,哎呦,差點忘了自己也流口水了,她還是去後院忙活吧,眼不見人不饞。
於蒙的視線隨著魚阿蔻的手指上下移動,嘴裡不停地吞口水,伴隨著酸菜魚出鍋,吞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忍不住伸手從旁邊的筐裡拿出個白蘿卜啃,邊啃邊幻想著自己吃的是鍋裡的菜。
淩北歸聞到這股酸辣鮮香的魚香,再次拉高毛衣領擋住下半張臉。
於蒙被蘿卜辣的直流淚,劇辣之下終於回了神,忙去找杯子盛冷水喝,剛喝兩口水,眼睛掃到灶台前坐著的人,頓時一口水噴出來,劇烈的咳嗽。
魚阿蔻看著咳的麵紅耳赤的二貨,嫌棄的拎著人放到了門外。
於蒙連忙拉住要走的她,“…咳…你、你讓他…咳…他燒的火?”
魚阿蔻彈開他的手指,“對啊,怎麼了?”
“你竟然讓他燒火?你知不知道他家的廚娘,以前連他的麵都碰不到。”
魚阿蔻輕飄飄的說:“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的是你再攔著我,鍋裡的菜就要糊了。”
“那你快去,對了阿蔻,你剛剛做的那道菜怎麼這麼香,我都沒吃到過,好不好吃?是什麼味?甜的還是鹹的?香…”
魚阿蔻果斷關上廚房的門,順便把吵人的人形蒼蠅關在門外。
掀開鍋蓋,從咕嚕嚕翻滾著醬色湯汁泡的鍋中,夾出塊東坡肉放在碗裡,習慣性的遞給燒火的人,“你嘗嘗鹹淡…”
遭了,忘了燒火的不是小堂姐了,隻是手卻不好再收回,隻能醒著頭皮舉著。
淩北歸望著眼前平口碗裡的肉,喉結快速滾動,手指像被無形的絲線牽著般,迅速接過碗。
待手上感受到碗的重量,為自己的迫不及待羞窘,清了清嗓子,“碗比較重,你端著會累。”
魚阿蔻:atui!就不該給他肉吃。
特喵的,真的是個渣男,隨時隨地的土味撩人。
麵無表情的繼續忙碌彆的菜。
淩北歸把碗放在旁邊,專心致誌的填著柴,隻是動作越來越慢,漸漸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神也移向了碗底躺著的肉,喉結滾動後,修長的手指試探著去觸碗,餘光暼到魚阿蔻拿著洗好的陶罐過來,忙收回手危襟正坐。
魚阿蔻將肉盛到陶罐裡,端著罐子去爐子上加溫。
淩北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肉放進嘴裡,肉甫一入嘴,還來不及細細品嘗這股誘他心神不安的味道,身體某個部位先行發聲。
“咕咕咕…”
廚房裡響起如雷般的因饑餓而發出的肚子叫聲。
魚阿蔻的下意識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淩北歸眼神放空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耳廓爬上抹紅。
以拳抵著快速蠕動的唇部,舌尖感受著讓人神魂顛倒的香味說:“我腸胃敏感,吃到味道不太好的食物時,會引發腹鳴。”
魚阿蔻:???
你那是肚子餓才發出的聲音好嗎?
門突然被人用鑰匙打開,魚奶奶進來,身後探出頭的於蒙得意洋洋,“你把我關外麵,我也能讓魚奶奶幫我開。”
魚奶奶虎著臉說:“蔻囡做的飯菜可能不合你們城裡人的口味。”
這淩知青長得人模狗樣的,可惜舌頭被麻雀叼了,好吃不好吃都吃不出來。
她家蔻囡做的飯菜會不好吃?
淩北歸耳廓更紅,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沉默著坐下來。
魚阿蔻卻來了脾氣,做剩下的兩個菜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僅追求極致的味道,連擺盤都非常的講究。
像鴨蛋黃的太陽還掛在東方上半空,魚家已經準備吃午飯了。
原木飯桌上擺著五道菜:蒜蓉粉絲蝦、糖醋魚、東坡肉、鹹蛋黃焗南瓜、酸菜魚,另外還擺著盤甜品牛奶凍。
於蒙看的眼睛差點掙脫出眼眶,這也太豐盛了吧?就算是他家請客的菜係也不過如此,更何況他媽可沒這麼好的廚藝,做出來的菜還沒吃隻看賣相就讓人食指大動。
淩北歸努力控製住自己的眼神不讓它們亂瞟。
魚阿蔻笑眯眯道:“我就不說場麵話了,總之非常謝謝淩知青你,今天這頓飯菜是特地感謝你做的,所以你定要多吃。”
淩北歸嘴角漾出朵笑花,“好。”
魚奶奶現在對淩北歸的印象大打折扣,本著非讓他吃服氣的想法,給淩北歸裝了許多飯菜,熱情的道:“淩知青,粗茶淡飯的你多吃點。”
於蒙忙給好友解圍,“魚奶奶,北歸他吃不了這麼多,他飯量還不如我,真…嘶…”
淩北歸麵不改色的收回腳,“謝謝魚同…奶奶,盛情不可推,那我就吃了。”
於蒙揉著小腿滿頭霧水的委屈,他解圍為什麼還要踩他?
淩北歸望著碗裡的菜,眼底閃動著不明的光,手指上的青筋急促的跳動著,再也按捺不住的拿起筷子一一品嘗過去。
金黃色的蒜蓉鋪在鮮紅色的大蝦中部,細膩爽彈的蝦肉甘甜味鮮,配著蒜香獨有的香氣,口感分出多個層次。
酸菜魚麻辣鮮酸,片成薄片的魚肉細膩嫩滑;而同是魚類的糖醋魚卻又是另外種味道:鮮嫩酸甜,一絲絲蟹味充盈其中。
賣相最好的是東坡肉,切成麻將大小的肉塊,裹著濃厚的湯汁層層疊疊鋪在盤子裡,顏色如上好的紅瑪瑙,晶瑩透亮,真正的軟而不糜,肥而不膩瘦而不柴,豐腴的口感入口即化。
鹹蛋黃焗南瓜,外鹹內甜、外酥內糯,兩種怎麼看都不搭配的食物,配在一起後爆發出強烈的奇美味覺,特彆是南瓜外麵那層沙沙的蛋黃泥,吃完唇齒留香,卻又沒有絲毫的腥氣。
淩北歸愉悅的眼睛眯起,眉梢間流淌著滿足。
明明不能吃辣,筷子卻頻頻向酸菜魚伸去,不大一會,額頭上滲出層薄汗,眼尾嘴唇泛著明豔的紅。
魚阿蔻冷不丁的出口問,“淩知青你覺得味道怎麼樣?”
“好…”沉浸在美食海洋中的淩北歸淡定的改口,“…一般。”
餘光暼到魚奶奶虎下的臉,再次改口,“好,一般人比不上。”
魚奶奶臉色並沒有變好,什麼叫一般人比不上?是所有人都比不上她家蔻囡的手藝,這淩知青咋這麼不會說話。
淩北歸默了默,抿著唇垂頭。
魚阿蔻心裡不屑的撇嘴,這貨是想說好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