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妱說要勸鄭愈, 可不是什麼敷衍許嬤嬤之辭。
這日鄭愈午後就回到了後院,破天荒地第一次陪著蘭妱看起了書, 習起了字。以前鄭愈一直很忙, 成婚不過兩個月就又去了戰爭大半年, 再扣去“冷戰”的一個多月, 兩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真心是少。所以兩人難得有這樣的時間, 蘭妱便不願破壞了氣氛, 一直等到兩人一起用完了晚膳, 她才微紅著臉認真的“勸”了他。
她有些艱難道:“大人, 依規矩, 妾身有孕,大人是不該歇在妾身房中的。隻是,大人好不容易回來,若是公務繁忙不得已才去外院歇息,妾身自然不敢叨擾, 但若是,若是大人想歇在內院,妾身卻也是萬萬不敢推大人離開的,所以,”
鄭愈聽她這麼一說先還黑了臉,聽到後麵麵色卻是漸變了, 什麼叫“若是大人想歇在內院”?他似笑非笑的等著她的“所以”。
蘭妱醞釀了下, 垂著眼, 道, “所以妾身想,不若妾身就讓人在隔壁耳房備上床榻,大人留在正房,妾身就睡在隔壁,可好?”
鄭愈默了片刻,然後道:“我若是覺得不好呢?你是不敢還是不舍得?”
蘭妱:.....
她抬頭瞅了他一眼,見他麵色並不難看,倒是意味不明的看著自己,心裡鬆了鬆,卻是抿了抿唇,不肯出聲了。
她也是很會察言觀色的,某種程度上,還有點欺軟怕硬,恃寵而驕。
蘭妱不肯回答,鄭愈也沒為難她,他看了看她那有點小不滿和憋著的表情,心裡有點無奈卻也有點高興,她越來越肯在他麵前表露真實的情緒了,就是在一些很細微的表情語氣上,怕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
他本還想再逗弄她幾句,可是卻也不敢把她說得惱羞成怒了,他知道她表麵柔順,實際骨子裡又倔強得很,若是真要把他推出去,她現在有孕,還不是得他哄著她,所以也就不跟她計較了。
他道,“上次從信中得知你有孕,我便從北疆請了兩個嬤嬤和一個乳娘過來,都是我以前在北疆時就認識的,你身邊的人不多,以後就讓她們服侍你即可,想來她們這兩日就會到了。許嬤嬤那裡,她們會跟她解釋,你不必擔心。”
北疆可從來沒有什麼孕婦需得跟自己男人分房睡甚至安排通房的習俗,想來那兩個嬤嬤會知道如何處理這事。
蘭妱聽完鬆了口氣,她不過就是裝裝樣子,提醒他安排人去擺平許嬤嬤,或者至少兩人仍是一起睡,但是他少些胡來罷了。
讓他去外院住,她,自然是不舍得的。
現在外麵那麼多風風雨雨,他不在的時候她不覺得,但他一回來,在自己的身邊,就覺得安心許多。
***
蘭妱原以為此事就揭過去了,誰知當晚兩人親熱過一陣之後,他便抱著因著情動而格外柔媚動人的蘭妱又問道:“若是我為了孩子,真搬去外院住,你真的願意?”
說著又不由得想起那次他在外院住了一個月,她冒著大雪去外院等他一事,輕笑了一聲,道,“口是心非的東西。”
蘭妱靠在他懷中,手輕撫著肚子,有些困倦,這些日子她都格外嗜睡些,更何況剛剛又被他折騰了一番。
她有些迷糊的低嗔道:“妾身自然是不舍得大人去外院住的,隻是嬤嬤說得也有道理,所以妾身原本是想著,隻要大人隻是陪著妾身不做什麼其他事,也就無事了。”
“其他事,什麼其他事?”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手卻已經滑了下去,稍用了些力,蘭妱便有些受不住的嬌吟了一聲,也不知是她對他感情轉變的緣故,還是懷孕身體的變化影響,她現在的身子越發的敏-感,根本經不起他的挑-逗。
蘭妱有些懊惱,她其實現在實在有些困倦得很,她推了推他,但身子卻還是往他的懷裡蹭了蹭,嘟囔道:“大人,你怎麼可以表裡不一,收放自如到這種程度?”
“嗯?”鄭愈聽她這般說攬著她的手倒是一頓。
他低頭看她,見她麵色緋紅,眼睛卻是閉著的,知道她現在定是有些迷糊了,才肯說出這種話。他問道:“如何表裡不一,收放自如了?”
蘭妱低喃道:“我們......那個時候,我們成親後你一個多月沒入後院,還要我特地去外院等你幾個時辰,那時候,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等著我去尋你?”說到後麵聲音已經漸失,怕是已經近乎睡著了。
是不是故意的?
鄭愈的眼睛眯了眯。其實並不是,那時他其實還沒有打算完全接受她。
但是她要這麼以為就這麼以為好了。
***
鄭愈是暗中私自回京的,外人並不知情。
外麵的各色流言仍在滿天飛,皇帝病情嚴重,據說仍在昏迷著,每日裡不過隻能醒來一兩個時辰。就鄭愈通敵叛國一事,皇帝倒是什麼都沒說,現如今暫時也沒人敢觸這個黴頭,而且此時眾人還以為鄭愈尚帶著大軍在西北,那邊都是他的舊部,就算皇帝想做什麼,也定不會貿然行事,否則必然會引起大周動亂。
或者皇帝暗中已經在部署些什麼也不一定。
不過皇帝倒是在病中發了一道聖旨,冊封三皇子朱成祥為閩南王,封地為閩南沿海的五州,著其一個月後就藩,無召不得回京。
這一道聖旨更是擊得朝臣和勳貴世家們心中惶惶,暗地裡各種揣測猜疑。
皇帝隻有四位皇子,成年的隻有太子和三皇子兩位,另外兩位年紀尚幼,且生母位分低微,母族亦是不顯,並無任何爭儲的能力。皇帝此時打發了三皇子就藩,再加上太子隱有監國的意思,不免讓眾人揣測,這大周怕是要變天了。
宮裡宮外整個京城的局勢都緊繃著,十分緊張。
而這個走向顯然對鄭愈是十分不利的。
外麵的消息也好,宮裡的情況也好,每日都會即時的傳遞進鄭府,就是蘭妱,鄭愈也沒瞞著。
可是鄭愈的神色卻是一切如常,每日裡除了一兩個時辰或召人議事或處理公事之外,其餘時間俱是陪著蘭妱,竟是難得的悠閒,蘭妱見他如此,雖然除了外麵正在發生的事情,其他他什麼也沒跟她說,但她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卻是完完全全的踏實下來,每日裡隻是安安靜靜神情歡喜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說什麼,她聽什麼。他說無事,那她便信他。
不知不覺中,她對他,早已跟她初初入鄭府時的態度和心意已完全不同。
***
總之不管京城是如何的暗流洶湧,鄭府都是緊閉大門,原本是極安靜的。
卻不想這一日蘭妱剛用完早膳,那個她讓秋雙安排到蘭家鋪子上的夥計卻是讓人傳了消息過來,道是蘭家這兩天已經鬨得不可開交,起源是蘭二叔和蘭二嬸吵著要搬走,原本要搬走就搬走也就是了,昨日蘭二叔和蘭妱的父親卻又大吵了起來,緣由竟是蘭二叔蘭二嬸想逼蘭妱父親把蘭妱出族,然後就將蘭妱父親給氣得病倒在了床上。
而那夥計已經查過了,蘭妱父親真正病倒在床的原因並非隻是被“氣倒”,而是茶中被人落了少量的毒,此毒一激,藥性發作,就會氣血攻心。
竟然要將蘭妱出族,又將蘭妱父親毒倒在床......這種事情那暗探自然不敢半點隱瞞,所以一五一十全報了上來。
不過那報信之人顯然也顧忌了蘭妱的身孕,道是夫人不必擔心,那夥計已經暗中替她父親解了毒,身體並無大礙,隻需要歇息兩天即可。
報信的人退了下去,蘭妱就一隻手撫著肚子,一隻手猛地就按到了桌麵上,麵色發白,氣得一陣反胃。
這還是鄭愈第一次看到蘭妱被氣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