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惱怒,冷冷道:“若你不介意,我安排個意外,直接送他們見閻王。”
蘭妱原本是真的氣。
可鄭愈這話一出,她反是平靜了下來,轉頭愕然的看他,心裡那股子氣竟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搖了搖頭,道:“讓大人見笑了。我以前總覺得我那二叔二嬸雖有缺陷,但勝在心思直白,並不難敷衍應付,卻不想他們倒真的是夠直白的,此次若還是不能把我逼出門去,怕是就真的能把我父親藥死,屆時我總得出門了吧。不過讓他們出什麼意外卻也不必了,雖然我對他們並無什麼親情,現在更是厭惡,但卻還不至於到想要他們人命的地步。”
她說完看鄭愈不出聲,怕他因為自己拒絕了他而不高興,就打了個岔道,“說來貴妃娘娘在宮中這麼多年,她那想法我真是捉摸不定,我堂妹那個性情,她巴巴的運作著把她送給了太子,現如今我堂妹那一家可是一心一意的給皇後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做槍使,這邊三皇子殿下不過隻是剛失勢被封王就藩,我二叔就敢逼我父親讓我出族,鬨得這樣大。”
那不就讓外人坐實了她和三皇子一事?反正終歸對蘭家對蘭貴妃還有太傅府算不得什麼好事。
蠢人也真是好用。
好端端又提起三皇子,鄭愈更是不悅。
但他卻不能告訴她他不樂意聽到三皇子這三個字,隻簡短道:“你父親病了,既然他們的目的是讓你出門,那便回去看看吧,否則這些時日你怕都是不能安心。”
蘭妱一愣,她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的確很擔心家中,也知道隻要自己不出現二叔他們可能還會繼續鬨下去,但是她卻也不願冒險,事情並非無他法可解。
鄭愈道,“不必擔心,我跟你一起去。”
蘭妱更是嚇一跳,道:“大人?”
這樣也冒太大風險了,若是被甘皇後和太子他們知道他在京中,定是對他十分不利的。
“無礙,”他對她笑道,“我會喬裝成普通的侍衛。此次他們引你出門應該隻是試探,我會讓人從禁軍那邊抽一些人過來保護你,有禁軍侍衛在,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做什麼。”
禁軍侍衛?蘭妱愕然。
她心中劃過狐疑,但既然他這般說了,她便不再出聲,她想,或許他是有什麼布置或者有什麼其他目的也不一定。
***
煙來鎮蘭家院子。
蘭家後院並未上鎖,秋雙扶著蘭妱繞了後門直接就進了蘭家院子,院子內此時一片雜亂不堪,到處都是扔得一些家具日用的東西,但卻不見一個人影,幾人穿過後院在回廊處轉了個彎,就又是一道進入內庭院的木門,侍衛尚未上前敲門,就聽到了裡麵傳來了一片怒斥聲。
“想讓我女兒出族,我呸,貪生怕死,趨炎附勢的東西,朝廷還沒給我女兒定罪呢,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就敢給我女兒定罪,還跑到我們麵前大言不慚想要將我女兒出族?簡直是不要以為你們的女兒嫁進了東宮,我們蘭家就可以任你施為了。要滾就早點滾,我們供你們吃,供你們住,可不欠著你們什麼,也可彆再一有事就說什麼在老家侍奉父母多年,我呸,你大哥顧及著你們的麵子,顧及著什麼狗屁的兄弟之情,當年的事情不許我提起,但你們都已經無恥到這個地步了,我為什麼還不能提起?”
是母親之聲。
她母親性情端厚,出身雖平平,但也是秀才之女,說話從來沒這麼難聽過,這次顯然是被氣極了。
不過當年的事情,當年還有什麼事情?
蘭妱的腳步頓住,阻止了欲上前推門而入的侍衛,她還真的想聽聽她母親說一說她父親不許她提起的這當年之事。
她隻記得當年自己被嫡支帶走之前,祖父不知為何好端端的摔斷了腿,又舊疾複發病重在床,父親隻能賣了家中祖傳數代的鋪子去給祖父治腿醫病,但卻還是欠下了嫡支的恩情,無奈隻能讓嫡支帶走了自己。
以前二叔二嬸動不動就拿在老家侍奉祖父母來作說辭,對父親予取予求,難道他們曾經做過什麼不妥之事?能讓母親這般說起,必然不會是什麼小事。
蘭妱還在想著母親能繼續說下去,卻不想母親的話卻已被一個嬌柔的聲音打斷了。
“大伯母,以前的事情侄女是不知道,隻是要讓姐姐出族之事,侄女卻是委實為了你們好,如今你們怕是也已經知道,姐夫他通敵賣國,害了我大周上萬將士的性命,令得他們命喪外族人之手,這可是誅滅九族之罪,若是姐姐不出族,屆時你們可也得陪著一起死,就算你們不顧忌著自己的性命,難道也不管堂弟和小侄兒的性命了不成?就算我現在是太子良媛,可是這種通敵叛國誅滅九族的大罪,就是我,到時怕也是保不住你們的。”
竟然是蘭嬌的聲音。
今日可真是熱鬨啊。
蘭妱衝那侍衛點了點頭,那侍衛敲了敲門,未等裡麵回應就已經推了門打開。
秋雙扶著蘭妱踏了進去,原本還在吵鬨著的屋子霎時靜了下來,俱是看向了她,麵色各異。
自鄭愈離京大半年,蘭妱再未踏出過鄭府,外麵皆傳她有了身孕,懷的還是三皇子的孩子,但實際她到底有沒有身孕,有的是幾個月的身孕,其實外人並不知道,蘭二叔蘭二嬸蘭嬌幾人也不知道。
所以她突然出現在這裡,眾人,尤其是蘭家二房幾人自然是驚住的。
蘭妱衝著自己母親笑了笑,沒再理會其他人,而是轉頭看向看到自己先是跟見了鬼似的驚愕,接著就特意直了腰板,努力擺了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的蘭嬌,輕笑了一下,道:“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你雖算不得什麼士,不過幾個月未見,倒是也真讓人刮目相看了。以前還當你隻會撒潑賣癡扮可憐,現在倒是連些從市井流言中拚湊出的冠冕堂皇的惡臭之言都能拿出來賣弄了。可真是太子良媛,今時不同往日了。”
“你!”蘭嬌大怒,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實在被氣炸,且就正如蘭妱所說,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再也不用求她,反是她,已不過是個名聲敗儘,左右不是被鄭愈拋棄就是被鄭愈連累,不是被斬就要被賣進勾-欄院的,她還何須怕她或顧忌她?
蘭嬌冷哼一聲,道:“誰和你耍嘴皮子,姐姐,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現實,你現在其實已經一敗塗地,不管你長得再美,鄭大人以前有多寵愛你,三皇子又有多喜歡你,但都沒有用了。你懷了三皇子的孩子,可是三皇子不會要你,也不會保你,等鄭大人回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他不獲罪,他處理你,你死,他獲罪,你們兩個人都得死,哦,還有你肚子裡的......啊!”
她的話還未說完,“啪”一聲,蘭妱前麵的一個侍衛受了秋雙的指示已經一個刀柄打在了她臉上,不過是瞬間,她臉上就跟染了色的饅頭一般腫了起來。
“啊!”
蘭嬌一手捂著臉瘋了一般的尖叫著,臉上火辣辣得疼,還又羞又惱,簡直氣得渾身顫抖,手指著那侍衛“你,你”了兩下,一邊的蘭二嬸已經撲了過來抱住蘭嬌,嚎叫道:“造反了,造反了,果然是嫁給叛國賊的女人,一窩子的叛國賊啊,竟然敢以下犯上打太子良媛啊。”
可是蘭二嬸和蘭嬌再自恃身份高貴,可偏偏她出來之時身邊隻帶了個丫鬟和一個婆子,此時隻會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就算她們再嚎,也無人衝上去給她們維持體麵。
蘭妱冷冷的看著明顯受刺激過度的蘭二嬸和蘭嬌,她來之前根本就沒想過要動手,可是她們對她說再難聽的話她都可以無所謂,可是詛咒她的孩子,她決不能忍。
***
不遠處一座庭院的二層木樓上,侍衛問黑衣人,道:“殿下,要屬下去處理一下嗎?”
太子再不喜那女人,但那到底還是太子良媛,這樣胡鬨丟臉,丟的也是東宮的臉。
朱成禎的目光卻是一直在蘭妱的身上,從她下馬車到入蘭家後院,再到內庭院,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從始至終也沒有去看那個據說是他的良媛的女人身上一刻過。
他聽到侍衛問起才調了目光掃了蘭嬌一眼,淡漠道:“不,不必了。吩咐下去,看好了,不要讓蘭夫人回程出任何意外。”
頓了好一會兒,就在侍衛準備應下告退之時,卻聽到他又道,“安排一下,我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