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失落。
沒有看見陸封寒,知道應該是事情還沒有處理完,但他還是感覺到了失落。
祈言發現,陸封寒已經讓他養成了太多習慣。
而這些習慣已經被時間融進了身體裡。
恍然間,變成了他的一部分。
祈言又驀地想起,曾經看過很多論述“愛情”的文章,但文字的表達太過抽象,他尚不能理解。
而現在,他探索一段關係中存在的情緒,隻覺有柔軟無刺的藤蔓輕輕纏在了他的腕間,牽著他的心神。
很奇妙的感覺。
這一刻,他很想見到陸封寒。
且他很確定,並非是減藥的戒斷反應時湧起的不安驅使的,而是,單純地很想見到那個人。
隻是見到,就會很開心。
“破軍,將軍在指揮室嗎?”
破軍的聲音從他配置在右手的個人終端上傳出:“首席,將軍在您的休息室裡。”
祈言疑惑:“我的房間?”
破軍:“是的,將軍為您準備了午餐。”
祈言沒有多想,沿著陸封寒帶他走過的路線回了房間。
房間裡,陸封寒見祈言回來,端出溫著的一碗粥,用金屬勺敲了敲碗沿:“該吃午飯了,星花菇粥,你嘗嘗能不能吃。”
清楚祈言的挑食,陸封寒用詞不會用“好不好吃”這樣的詞彙,而是很直接——能不能。不過他還是很有信心,祈言不拒絕星花菇的口味,熬粥對技術含量要求不高。
祈言確實忘了午飯這件事,在框架和數據構成的世界裡,他很容易忘記飲食和睡眠。不過這時,嗅到食物的香氣,他忽然有些餓了。
接過陸封寒遞來的勺子,祈言在一旁坐下,嘗了一口,咽下去後,又吃了一口。
陸封寒挑眉,知道以後除了星花菇麵,星花菇粥小嬌氣也是吃的。
所以在勒托時,並非他廚藝技能存在缺陷,而是食材跟不上。
量剛好符合祈言胃口的大小,吃完後,祈言淡色的薄唇多了兩分血色。
將餐具收到一邊,陸封寒問祈言:“在技術部累不累?”
“不累,我依照以前看過的資料,做了一個小工具,以後他們維修動力係統效率會提高一點。”祈言想說自己手指有點酸,要揉一下,但時間隔了不短,已經不酸了,隻好作罷。
陸封寒這時才拿出一張薄薄的白紙。
祈言看見紙張,眨了眨眼——遠征軍為高效和方便存檔,很少會使用到紙張。
等再看一眼,祈言看見上麵寫有字跡。
字跡是陸封寒的,他認得。
陸封寒道:“今天是七月二十九號,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在勒托簽過一份合同。”
祈言點了點頭。
他有些不知道陸封寒是要說什麼。
當時重傷的陸封寒從治療艙中醒過來,滿是戒備。後來,他用一千萬星幣的治療費,讓陸封寒簽下了合約,承諾在兩年的時間裡,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這是他當時在陸封寒昏迷的那兩三天時間裡,想出的唯一辦法。
現在,時間剛剛過去一年。
祈言指出:“按照合約,還有一年時間,明年七月二十九號才會到期。”
陸封寒手裡的紙遞了過去:“給你。”
祈言接在手裡,紙麵上的字跡鐵畫銀鉤,內容很熟悉。
“合約,”祈言念了最上麵的一行字,看了看陸封寒,接著往下念,“自星曆217年7月29日起,乙方保護甲方的人生安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時限,終生。到期後,合約解除。薪酬,允許、允許我的墓碑,與你的墓碑並列。”
而在乙方的位置,陸封寒已經簽上了名字。
和最初的合同上一樣的橫豎重,撇捺張狂,筆劃間鋒銳逼人。
祈言猝然抬眼,看向陸封寒。
“將軍……”他的尾音有些抖,可他卻又不確定為什麼會抖。
他隻覺得心跳在加快,有什麼情緒要衝出來一般。
陸封寒回應他:“我在。”
他麵部線條硬挺,眉眼是俊朗的,多年的前線生涯將他琢成了悍然的匪氣,而這份強硬在祈言麵前,俱柔和下來。
祈言執著地望向他,問他:“你知道如果這份合約成立……你知道這份合約的意義嗎?”
“我知道。”
陸封寒當然知道。
他同樣明白一年前的今天,他簽下的那份為期兩年的合約,對於祈言來說,到底存在怎樣的意義。
當時他不解,祈言為什麼會將寫著合同的白紙對折,小心放進一個密碼盒了。
他現在明白了。
那是祈言在掙紮著,想竭力嘗試,能不能再在這個世界上活兩年——
日日都承受著旁人難以感知的痛苦和混亂,卻依然未曾輕易放棄。
雖然陸封寒至今不明白,祈言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但他想,他懂,他懂得祈言的心情。
祈言眼睛微澀,他手指捏緊薄薄的紙麵:“那你……合同期限……”
他思維混亂,連完整的意思都無法表達出。
可陸封寒聽明白了。
“你想問我什麼?”
祈言視線與他相觸,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時間太長了,要是以後,有一天,你發現我會讓你感到疲憊,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怎麼辦?”
“沒有怎麼辦,也沒有想象。”陸封寒看著他略顯倉皇的目光,語氣輕且堅定,“祈言,你叫我‘將軍’,我就可以一輩子做你的將軍。”
祈言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
他隻覺陸封寒深刻的眉眼中,揚起一陣風暴,將他卷入其中。
他無措出聲:“將軍——”
“噓,乖,聽我說。”陸封寒將人擁在懷裡,抱著人,順勢靠到了牆上,脊骨抵著,單手攬了祈言的背,視線定在某一處。
“我很貪心,我不想隻有一年,兩年也不夠,才七百二十天,怎麼夠?所以我設置了時限,雖然我認為,一百年,三千六百天,仍是太少了。”
陸封寒說著話,感覺自己身體裡湧起某種灼燙情緒,無法平息,讓他想駕駛著殲擊艦,去小行星帶中穿梭無數遍來消解。
他想到梅捷琳說的,他對死亡存在鈍感。
“我獨來獨往慣了,前麵十年,或者從十一歲開始到現在,十八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我不存錢,撫恤金沒有受益人,早早想好了墓誌銘,設想過未來死亡的場景,很久以前就做好了為聯盟赴死、為群星舍命的準備。
可現在——我變了。
因為你。
我不想死在漂浮的星艦殘骸中,也不想死在某一顆行星上,更不想在粒子炮下被揚成灰。
我有了想見的人,隻要還剩一口氣在,都一定要爬回來見一麵的人。”
祈言指尖輕顫,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抓緊陸封寒的衣擺:“是我嗎?”
“是你。”
父母在他年少時去世,多年混跡前線,讓他對死亡坦然而無畏懼。同時,他沒什麼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沒想過名留青史。
他活得從來隨心所欲,這世界上,也沒有誰是非他不可,有時會有自己不過是太空中一粒浮塵的寥落感。
他心知自己對祈言的意義,相反,祈言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祈言,是那個錨點。
那個絆著他、令他輕易不讓自己死去的錨點。
陸封寒嗓音帶笑:“所以,要簽名嗎?在合約上簽下你的名字,按照聯盟法律,這份合約即時生效。”
祈言簽了。
每一筆每一劃都落得慎重。
簽完,盯著兩人並排在一行的名字,祈言不禁怔住,下意識地分辨和確認,這段記憶是真實的。
陸封寒仿佛能看穿他的內心:“不確定是真實還是虛構?”
祈言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扣住,連錯幾步,祈言就感覺自己被抵到了牆麵上,還能察覺到陸封寒用手擋了擋,避免他的背撞上金屬牆。
還未站穩,眼底驚訝尚在,陸封寒擒住他的下巴,不容拒絕的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比一個用薔薇藤編織成的心~
今天是粗長閒,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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