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你並沒有認出那是什麼東西。
直到最上方的玻璃罐,從其他罐體上滾下來,液體的晃動,讓原本背對著你的肉團逐漸正對你,露出屬於人類小嬰兒的四肢,你這才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
——咒胎九相圖。
你心神一震。
“這是將加茂憲倫釘死在罪人十字架上的證據。”
“他們有著超乎尋常的咒力,僅靠彼此存在,就能一直維持封印,以至於被分類至特級咒物行列……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具有一定危險性,但,你是他們的母親,我想,如何處理他們,應該由你來而決定,而不是被那些爛橘子當做收藏品,擺放在某人的展示架上。”
五條葵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哪怕他現在的行為,絕對給他、給五條家帶來麻煩,他想做也就做了。
你呼吸略微發緊。
沉默了好一會,才將滾到自己跟前的玻璃瓶拿起來。
借著白熾燈不甚明亮的光線,打量著裡麵尚未發育完全的胎兒。
說實話,除了惋惜和憐憫,你內心並沒有太大觸動。
他們並不是你生出來的孩子。
你會為他們的遭遇和經曆感到悲傷,卻不會再有那種痛不欲生的絕望崩潰。
你歎了口氣。
想起自己的任務目標,摩挲著掌中的玻璃罐,問出比較在意的事:“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從這種狀態中解脫出來?”
五條葵頓了頓。
詢問的語氣帶上幾分古怪:“……你是指哪種解脫?”
你:“像人類一樣,回歸高天原的懷抱吧。”
原主不想自己苦命夭折的孩子們再被利用,
可在咒術的世界裡,大概隻有被咒術摧毀亡骸,徹底死掉,才不會被利用。
並不是你後媽附體。
隻因為他們並非你孕育,就可以硬下心腸,如此殘忍對待他們。
主要是你心存疑慮。
加茂憲倫是已經死了,可舔食者腦花羂索,很難說他究竟是不是還留了其他後手。
你也是剛想明白不久。
羂索這種活了上千的臭老狗,不應該跟鬼舞辻無慘一樣,貿然輕視對手,一點準備都不做,就直接莽上來。
——他很可能還有其他備用的腦花。
雖然羂索是否還活著,對你完成任務沒啥大影響,反正原主要求的是殺掉加茂憲倫,但你是一個合格打工人,總是要對得起原主的。
而且,如果不是有再相見的可能,誰願意讓自己的孩子以咒物的形態,存留於世呢?
五條葵鬆了口氣。
還以為你是想要讓他們受肉重生呢。
他非常無奈地摸了摸鼻子:“這個沒辦法。”
你看向他。
五條葵:“他們都是特級咒物。而特級咒物無法被破壞,他們以終止生命、不加害他人的‘束縛’來保障自己存在,這是咒力的交易,無人擅自能越過締結束縛的雙方,中止他們存在。”
你大概明白了。
歎了口氣,將手中已經染上自己的體溫的玻璃罐重新放了回去:“……那就算了,我也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讓他們死去……原本,他們就已經足夠不幸了。”
“葵君,你帶他們走吧。”
“藏起來。”
“不要讓任何人得到他們,更不要讓他們受肉重生……就讓他們兄弟們,永遠整整齊齊的在一起吧。”
“能活著,誰又願意死去呢?”
五條葵應下。
你目送五條葵消失在無聲的雪夜。
也許是因為站在簷廊下的地板上吹了風,躺在柔軟的榻上,就有點睡不著。
你輾轉反側。
前前後後想了很多。
其實,在很早之前,你就已經完成了工作任務。
隻是礙於一些考量,才一直留在了這裡。
可現在,那些讓你停留的因素都消失了。
——你已經可以離開了。
“要離開嗎?”
麵對嬌嬌的詢問,你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起另一件事:“鬼舞辻無慘什麼時候死?”
嬌嬌:“五年之後……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你:“我在想,那個打亂我一切設想的緣一,他究竟是怎麼出現的……是像之前的桔梗跟她的轉世那樣,靈魂撕裂,被兩個身體共用嗎?”
嬌嬌:“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繼國緣一不屬於任務目標,他的經曆不在係統記錄之內。”
你也不失望。
原本也沒指望嬌嬌能給你多大幫助。
所有的寢食難安,都隻針對繼國緣一一人而已。
哪怕親手殺了他;
哪怕他已經被詛咒,成為糟糕的咒靈,再也無法恢複之前崇高聖潔的姿態。
你也無法徹底釋然。
總覺得他冷不丁就會跳出來咬你一口。
是以,在得知鬼舞辻無慘將在不久之後死亡,你便下定決心,重新去那個夢魘般困擾著你的現場看看。
這次,你要看著大家一起走向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