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家
此時臨近中午。
這幾天病人都很多,忙得薑溪都有些疲憊了,幸好最近地裡沒什麼事,裴賀軍由裴家父母輪流照顧,她隻需要專心看病就好。
薑溪檢查完,對眼前殷切看著自己的大爺笑道:“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胃炎導致的,吃點藥調理就好,以後按時吃飯……”
“好好。”裴明昌認真記下,問道:“那這藥?”
薑溪道:“我直接包了給你,跟鎮上一個價,如果你要去鎮上買也行,我把藥方給你。”
“你來就好,我就不去鎮上了,麻煩得很。”裴明昌非常信任的擺擺手,讓她直接拿藥。
前兩天他老伴兒的偏頭痛就是在這治好的,也不是說治好了,總不至於晚上疼得睡不著,因此整天在他耳邊念叨著說薑溪看著年紀小,那醫術是真的好啊。
正好他這些天一直感覺胸口悶悶的,聽說這裡是心臟問題。
心臟出問題可是大毛病,裴明昌一直藏著不敢說,也不敢去檢查,不檢查沒事,一檢查都是病,直到薑溪最近在村裡成了人人稱讚的大夫,他才猶猶豫豫的過來。
沒想到隻是胃炎。
裴明昌心頭的石頭落下,笑眯了眼。
薑溪聽到對方要拿藥,她也直接起身去後麵藥櫃取藥,誰知剛拉開一個櫃子,看著空蕩蕩的抽屜,她一拍腦袋:“叔,不好意思啊,我都差點忘了,藥用完了,你要不等半天,我下午去鎮上買些藥再給你送過去?”
裴明昌笑嗬嗬點頭:“好好,沒事,不著急。”
薑溪歉意的笑笑,這幾天病人太多,都是需要調理的常見病,好些藥材都見底了,本來說今天上午去鎮上,但剛起來就有人說腰疼,她幫忙按摩了一會兒,其他病人也紛紛過來。
一時沒走成。
下午說什麼都得去了。
送走了裴明昌,薑溪伸伸懶腰,想到什麼,迅速跑屋子裡去。
今天又看了那麼多病人,要收積分了!
裴父拿著煙鬥正要跟兒媳婦說個事,就見人進屋了,有些無奈:“這孩子咋老喜歡在屋子裡待著?”
年輕人不都該喜歡出去走走嗎?
知道兒媳婦進去乾嘛的裴母瞪了他一眼,小聲道:“要你管!”
兒媳婦那是想她兒子了,這是好事,照顧好兒子了,沒準還有機會醒過來,到時候他們一家就真的沒什麼遺憾了。
裴父訕笑:“我這不是想著把那屋子在外麵開一個門,這樣以後看病也方便,免得還要特意饒過堂屋。”
裴家房子的格局是老式的那種,中間是堂屋,兩側各有兩個房間,現在用來給薑溪當藥房的屋子正好在外側。
要是開個門,看病會方便許多。
裴母點頭:“這個可以,待會兒吃飯時再說一下。”
兩人正說著,外麵響起一聲動靜:“桂芝,我家包餃子了,給你們嘗嘗。”
裴母啞然一笑,出去迎接:“這是做什麼?還特意送過來?”
對方笑道:“診費啊,兩個雞蛋可不夠,你兒媳婦真厲害,我昨天晚上讓她看了,當時頭就不痛,晚上破天荒睡了個整覺呢!”
裴母笑容更大,沒等跟這個寒暄完,又來了一個:“忠哥……”
裴父也出來了。
送走了補診費的村民,裴母開始做飯,裴父跟著進廚房幫忙,兩人看著灶台上的‘診費’,齊刷刷露出笑容:“哎喲,這下子咱吃喝不愁了。”
“都做了吧,小溪這兩天是累狠了,得吃點好的。”
兩人都笑著說,跟薑溪生活了一陣,他們倆都大方了許多,要是往常這些吃的,他們怎麼著都得先給孫兒,剩下的再自己吃點。
現在不這樣了。
都吃了!
明天肯定還有新的‘診費’。
午飯做好了,跑出去采藥的薑二妹和薑三妹也回來了。
薑溪吃著飯,一邊應著裴父的話:“好啊,側邊開個門,乾什麼都方便,不然過來看個病,還得特意在堂屋招呼一下,多麻煩呀。”
裴父見她讚同,立馬道:“那我下午就給弄一下。”
薑溪點頭,又道:“爹娘,二妹、三妹、,我下午要去鎮上,你們有什麼要帶的嗎?”
裴父立馬搖頭,裴母想了想,說:“家裡糖不夠了,你買點回來。”
薑溪記下,又看向兩個妹妹。
這一看,她心頭一驚:“你們怎麼這麼黑了?”
她說完,裴家父母也看過去,同樣驚訝道:“是黑了好多啊,這些天一直往外跑,夏天太陽大,小溪,你要是再弄什麼藥材,直接買吧,這兩孩子可太辛苦了。”
真的黑了不少,原先還是小麥色,如今都快成黑炭了,雖然張秀雲性子奇怪,但顏值是好的,所以才讓薑父心甘情願忍受極品嶽家。
薑父本人也是個五官端正的男子,所以他們生出來的三個女孩,顏值都不錯,薑溪年紀最長,麵上雖然帶著些許稚氣,但五官明媚俏麗,這陣子一直在家,反而白了不少,更加好看。
而一母同胞的兩個妹妹,自然也不差,大眼睛、小翹鼻,嘴巴粉嘟嘟,頭發雖然因為營養不|良有些枯黃,但最近養好了點,本該可可愛愛,這會兒直接成黑美人了。
審美還沒形成的兩小姑娘茫然的摸摸臉蛋:“黑了嗎?還好吧?”
薑溪心虛的輕咳一聲,道:“是黑了,你們要不以後就不出去了?”
薑二妹第一個搖頭:“不用,我不怕黑,我想采草藥!”
薑三妹也緊跟著點頭,眼巴巴的看著她。
她們一個想要乾活,一個想要賺錢,殊途同歸,就是不想放棄這麼一個活,曬黑算什麼?她們不怕!
薑溪哽住,知道她們不懂事,於是態度強硬道:“這樣吧,你們以後出門都得戴鬥笠,穿長袖,天氣太熱就不出去,免得中暑了,上午早點回來……”
“好吧。”薑三妹噘著嘴回答,似乎還有些不情願。
薑溪逗笑了,又問:“真不要我帶什麼東西?”
說回這個,薑三妹一震,急忙忙道:“要的要的,大姐,你等我一下。”
她說著跑回房間,再出來時,塞給薑溪五毛錢:“我要買彈珠。”
薑溪看向薑二妹,她還是搖頭:“我沒什麼要買的。”
薑溪收了錢:“好,我記住了。”
然後再看一眼兩個妹妹黑黝黝的臉蛋,她心頭感覺格外罪惡,原主皮膚不黑,她這陣子沒出門,皮膚越發白皙,想來這兩孩子曬黑了應該能很快白過來吧?要不她做點美白膏?
上一世她為了美白,也真的研究出一點東西。
不過這兩孩子年紀小,應該用不上吧?
但一想到九月份就得送她們去上學,薑溪覺得還是得讓她們白一點,這次去鎮上順便找找做美白膏的原料吧。
飯後,薑溪就要去鎮上。
不過自行車前兩天被借給裴賀軍二哥的媳婦劉小花,說是孩子生病了,隻是一直沒還回來。
薑溪說起這個,裴母立馬說:“我跟你一起去要。”
她這兩個兒媳婦什麼德行她還是知道的。
薑溪靦腆,很容易被欺負了。
有人陪著,薑溪自然同意,於是等過了中午最熱的那陣,婆媳倆一起出去。
這會兒已經是六月,太陽越發炎熱,即使是下午了,空氣依舊被曬的扭曲,熱得人頭暈目眩,偏偏薑溪出門都是寬鬆的長袖長褲還帶著兜裡。
看得裴母替她熱,拿著一把扇子一路給她扇風:“曬點就曬點,你包裹這麼嚴實,小心中暑。”
薑溪笑道:“沒事,我吃了顆解暑丸子才出來的。”
這解暑丸子就是她用兩個妹妹采摘回來的草藥製作的,效果極好,提神醒腦,跟風油精差不多,但用效比它長。
裴母無奈:“不會中暑也不能這樣啊,哎,你這孩子……”
正說著,碰見一個村民,對方調侃:“喲,你們這婆媳倆感情可真好,出門都一起。”
“不是,小溪要去鎮上買藥,我跟她一起去老二家拿自行車。”裴母笑道。
那村民立馬道:“正好幫我帶二兩油回來?”
薑溪點頭:“可以呀。”
村民麻溜的回家去拿油罐子,薑溪和裴母繼續往裴德義家裡去,等進去了,卻發現老二家裡的院子空蕩蕩的,自行車是沒看見的。
院子裡隻有裴德義的大女兒夏紅在讀書,見她們來,夏紅立馬跑屋子裡喊:“爹娘,奶奶和小嬸來了。”
裴母眉頭擰了擰,沒看見自行車總覺得哪裡不對,拉著薑溪進了屋。
正好就看見在家午休的劉小花打著哈欠出來,不過很快糜爛的嘴角一疼,她疼得臉色都扭曲了,但也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她看著眼前的兩人,心道果然跟大家說的一樣,她公婆將這個小兒媳婦當親閨女寵著了,卻拿她們兩個老大家的當外人。
過來要自行車還特意陪著,這是怕她為難她寶貝兒媳婦?
劉小花心頭冷笑,麵上似乎一點沒察覺到她們的意圖,問道:“娘,有啥事?”
裴母蹙眉道:“自行車呢?小溪要去鎮上,自行車剛被你們借去了。”
劉小花一笑,道:“娘,這自行車我借出去了,你們就去找彆人借一下吧。”
反正她是不想還的。
裴母臉色一沉:“你什麼意思?這自行車借出去了?它是你的嗎?就借出去了?!給我要回來!”
劉小花也沉了臉:“我就不!”
裴母怒極,直接揚起手:“去拿回來,信不信我打死你?”
劉小花直接躲開跑到院子裡,張嘴就喊:“快來看咯,我這婆婆偏心偏到骨子裡,為了小兒媳婦,要打我了……”
這一聲動靜著實大,剛好這會兒村民都在家,聽見這一嗓子,全都跑出來了。
有些好事者,比如喜生娘,直接來到院子裡,直麵熱鬨。
裴母沒想到她搞這一出,一時都沒能反應。
也是這時,劉小花趁熱打鐵,看著周圍有人了,扯著嗓子喊:“娘,您這也太偏心了吧?憑什麼自行車薑溪有我和大嫂都沒有?前兩天你還給她弄了兩個大家夥,大嫂家的豐華都十五歲了,上初中也沒見你弄個書桌,偏偏這麼疼一個兒媳婦,一個書桌一個大藥櫃,不知道還以為是你親閨女呢!”
看熱鬨的村民一陣噫籲,好像是有點偏心了?
喜生娘更是故意道:“可真的是偏心啊,之前我就瞧著她喜歡小兒子,對兩個大兒子早早分出去,就惦記著小的,現在連小兒媳婦都護著,那大藥櫃,咱是舍不得打,她眼睛都不眨就給帶回來了,難怪這兒媳婦要鬨起來了……”
裴母氣笑了,大聲道:“藥櫃是小溪自己花的錢,我和你爹就幫忙弄回來,書桌是我們弄的,但當初你們結婚都打了新的衣櫃,小溪用的是老三的舊衣櫃,這會兒就打個書桌都不成了?”
劉小花一愣,這跟徐翠說的不一樣啊?
要是就一個書桌,好像分量就沒那麼重了吧?
徐翠跟劉小花家就是隔壁,這裡的動靜她一早聽見了,眼看著情況不對,趕緊上前,笑道:“娘,話不是這麼說的,這藥櫃可不便宜,咱都知道弟妹哪來的錢?還不是你們二老給的,咱可不能厚此薄彼,我和老二家的都沒有這好東西呢,說起來豐華都十五歲了,豐收也七歲,他們現在可都連自己衣櫃都沒有呢。”
“對啊,娘,我不管,豐收現在還病著,你就記得去討好那兒媳婦,連孫子都不管,怎麼著豐收也得有個桌子吧……”劉小花趕緊附和著,還特意將焉嗒嗒的兒子抱出來:“你看豐收這孩子病了好幾天沒見好,也沒見你給點錢。”
裴母冷眼瞧著兩個兒媳婦的嘴臉,嫌棄的‘呸’了一聲,叉腰反問道:“要櫃子、要桌子?那她結婚,我可沒給她打櫃子!當時怎麼不見你們為小溪說不公平?”
劉小花一愣,也想起這個,有些心虛。
此時喜生娘忽然陰陽怪氣道:“她沒有櫃子,可她有自行車啊,那自行車可比櫃子貴多了!要我,也要自行車,不要櫃子。”
徐翠趕緊推了推劉小花,跟著喊道:“就是說啊,自行車快兩百塊錢呢!”
劉小花得了提示,眼睛一亮,讚同道:“對——”
裴母沒想到她們居然這樣想,氣得臉色發白,正要反駁,薑溪已經聽不下去,直接上前打斷劉小花的話,脆生生道:“對個屁!”
陡然一個人插|進婆媳三人的爭執中,徐翠和劉小花兩人不悅的看去,質問道:“你知道個什麼?!”
薑溪本來不打算參與的,被叫出來也沒吭聲,但聽著這兩人的話,隻覺得離譜,她問道:“大嫂,二嫂,我就問一句,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有自行車,你們卻沒有,這事不公平?”
劉小花感覺不對,語氣都弱了一些:“難道不是?憑什麼你有自行車,就連彩禮都比我們的多?!”
徐翠沒有說話,但麵上那不服的神色,十分堅定。
村民裡也有人小聲嘀咕:“是有點偏心了吧?”
這兩人更加得意的看過來,仿佛站在了輿論的高地,想要讓裴母和薑溪認錯。
薑溪沒理會,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擲地有聲道:“憑什麼我有自行車?憑什麼我彩禮比你們多?就憑裴賀軍比你男人有用!”
劉小花和徐翠:“!!!”
兩人被這回答鎮住,好半天都沒吭聲。
躲在屋子裡看熱鬨的裴德義此時仿佛被羞辱了,跑出來氣急的吼道:“你說什麼呢?”
薑溪環伺周圍,完全沒將裴德義放眼裡,盯著徐翠和劉小花:“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你們當初結婚時,彩禮不都是爹娘辛辛苦苦攢起來的?可我的彩禮,都是裴賀軍自己的!他就是比你們男人有本事,所以我有自行車,所以我過得比你們好!”
眼看著兩人被氣得臉色漲紅,她又笑了笑,說:“如果覺得不公平,想要自行車,想要更多的錢,要麼自己努力賺錢,要麼就換個厲害有錢的男人,彆在這裡拿我有自行車當借口逼著爹娘給你們東西!”
兩人:“……”
裴德義忍不住想要過來凶薑溪,然而還沒走近就被裴母打走:“怎麼你還不同意?你弟弟就是比你有本事!他就是現在出事了,也比你們厲害!不服就自己去賺錢,彆總讓自己媳婦惦記著小叔子拿點東西。”
裴德義不敢還手,被打得狼狽,聽了親媽的話,更是羞憤:“娘!”
圍觀的村民沒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薑大夫說的真對!”
“賀軍是個有本事的,比兩個哥哥都厲害。”
他們被徐翠和劉小花說的,都差點忘了,薑溪擁有的這一切,不是因為裴家父母,而是因為裴賀軍有本事。
是不公平。
但問題是人家男人有本事,能怎麼辦?
甚至有人還故意調侃道:“薑大夫說的對啊,要不你們倆換個有本事的男人,也給你買三轉一響,怎麼樣?”
劉小花漲紅了臉不敢回應。
“你瞎說什麼呢!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巴!”徐翠氣得直罵,但那人依舊笑嘻嘻,一拳打在棉花上,她隻能不忿的恨恨嘟囔:“誰知道爹娘有沒有私底下貼補?”
薑溪冷聲道:“私下貼補?行,那我今天就跟你們算一算從大哥出生,到現在,三十多年,他們給你們的是多少,再算一算你們給爹娘的,有多少?清清楚楚,再看看是不是爹娘貼補我們了,好不好呀?”
當、當然不好!
徐翠和劉小花被嚇得後退半步,迅速搖頭表示不想這樣。
就連劉小花懷裡那昏昏欲睡的孩子,都有些發沭的清醒了一點,沙啞的嗓子細聲喊道:“娘……”
劉小花趕緊拍拍兒子,再看薑溪那一雙明亮的眼眸和始終帶著嘲諷的神色,臉頰一陣發熱,不敢再說。
徐翠更是被問得羞惱不已,瞪著薑溪,卻又無法反駁,隻能憋悶的跺跺腳。
被薑溪這麼一搞,她腦子都清醒了不少,雖然不忿薑溪得到那麼多,但不得不說,她的話,該死的有道理。
她能這麼滋潤,全都是因為裴賀軍有本事。
但轉念一想,要不是爹娘不肯將老三撫恤金給他們,至於現在要被薑溪嘲諷嗎?徐翠腦子轉到這,又要再說。
裴母已經忍無可忍了,二兒媳婦還好點,沒那麼潑辣。
對於屢次攪事的老大,她耐性已經很低了,見徐翠還想開口,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背上:“你滾!整天就知道盯著小叔子的東西,要不要臉啊?滾遠點!”
徐翠被打了,下意識捂著腦袋跑,一邊跑一邊罵:“你就是偏心,我看你以後能得幾分好……”
劉小花一看隊友跑了,自己獨自麵對婆婆,就覺得害怕,也趕緊想跑。
薑溪卻在此時將她拉住,俏臉上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語氣意外的溫和:“二嫂,你兒子是不是最近兩天一直上吐下瀉,昏昏欲睡沒有精神?”
劉小花一愣,下意識點頭:“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