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宴正式舉行之前的這兩日, 溫雲同葉疏白很是瀟灑自在了一番。
比如葉疏白在成功搬入這處帶大庭院的豪華套房後,翌日天未亮就起來練劍,極大地滿足了身為劍修的基本需求。
又比如溫雲, 在長時間的奔波後終於又躺在了柔軟奢華的大床上,來回翻滾數次後調整好睡姿, 被子一蓋,聽著外麵極有節奏的木劍破空聲, 她做好了睡足一整天的準備。
可惜, 天不遂人願。
她這邊才剛蓋好被子, 外麵院中的練劍動靜就消停下來了。
溫雲反應極其迅捷,然而還未等她卷好被子裝睡死, 那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又出現了——
“溫雲, 時辰不早了。”
半盞差過後, 溫雲睡眼惺忪地被葉疏白催了起來,把那身獸皮往身上一披, 生無可戀地騎著大灰狼往外麵走。
葉疏白走在前方, 他不知何時自己做了款同溫雲相似的大皮帽,將那張打眼的臉給遮了大半後, 在路上總算不再惹人圍觀了。
然而溫雲很不高興。
要換成以前,她被迫早起後好歹還能看看葉疏白那張臉平息躁動的心情, 但現在一眼望過去隻能看到頭大野狼,還怎麼平複?
饒是葉疏白不擅揣測人心, 但是與溫雲相處這麼久, 他哪裡看不出她此刻情緒略有低落。
“我打聽到了城西有一處擂台, 每天都有魔修在那裡比試決鬥。”
魔修們好戰, 一言不發就有可能動起手來, 堵不如疏, 所以魔界到處都是比武擂台,看誰不爽都可以約著上去打一架。
他一邊牽著狼往前走,一邊對騎狼的少女解釋:“並非不讓你休息,隻是現在情勢所迫,我們身在敵營,你又不太了解魔修,一旦遭遇強敵恐怕會有危險,需得趁早觀摩一番才好。”
溫雲打了個哈欠,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才願意跟你出來。”
她雖然偶爾表現得懶怠,但是在正事上從不含糊,所以嘴上說著不情願,腳還是乖巧地跟著他邁下床了。
葉疏白聲音輕緩,同這清晨的空氣般帶著絲絲冷,偏又讓人覺得很舒服。
“我先前一直在觀摩,你的魔法很強大,但是卻有個致命缺點,如果敵人攻擊頻率過快或是突襲近身,你便來不及應付。”
一語道破魔法師的弱勢。
“魔修多擅長近身纏鬥,你去看看,或許會有些許體悟。”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步入一條熱鬨的街區,穿著各異的魔修們在街上走著,時不時飄來兩根羽毛或是一攥絨毛。
溫雲看得興致勃勃,忽然見到前方有個人身上穿著的衣服很是眼熟,邊上其他魔修自他身邊路過都默默地讓開一條道,很明顯身份不凡。
再定睛一看,這人穿的不就是她賣出去的朱爾崇舊衣嗎!
她頓時興奮,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前方的衣袖:“誒你快看,那件是不是……”
然而次次都能準確抓住的手,這次卻落了個空。
原本就在她身前的葉疏白,不知何時竟不見蹤影了!
原本還固執糾纏的那最後一絲睡意也霎時被抽走,溫雲下意識地將手縮回寬大的獸皮衣下,從藏在裡麵的芥子囊中摸出一塊魔法石。
這兒靈氣幾近於無,葉疏白興許是被某些極強的老魔頭擄走了!
這裡是魔修的地界,雖然葉疏白從未來過這兒,但是五百年過去了這兒還流傳著他的傳說,會不會是有些長命的老魔頭發現了他?
那個拍賣場的主管一看就有問題,會不會是他動的手?
隻是一瞬間,她腦中就已閃過了無數種猜測,藏匿在手中的魔法石也逐漸開始泛出微光。
就在這時,一片綠油油的大葉子自身後遞來。
葉子裡包著的是一種被油炸得金黃的麵食,上麵細細地撒著紅糖麵兒,熱氣與香氣一直往鼻子裡撲。
葉疏白將這東西遞過來後翻身騎上狼,目不斜視,卻叮囑一句:“趁熱吃,吃完還有。”
溫雲這才發現原來他懷中還抱了好多東西,皆是熱騰騰剛出爐的新鮮吃食。
他原本略顯清淡疏冷的眉眼被這白色熱氣熏染著,顯得平和又溫和,仿佛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劍仙,而是個凡塵中的俗人。
她錯愕:“你剛剛不見,就是去買吃的了?!”
“嗯。”
這回答讓溫雲一時無言,她竟不知道原來素來行事緊密葉疏白也會乾這種事,害她平白受驚。
隻是她也不是喜歡責備同伴的人,隻能一邊咬著他送上來的小吃,一邊想著該如何委婉而不傷他自尊地教育才好。
然而還未等她說話,葉疏白倒先一步開口了:“這些都是給你的。”
溫雲下嘴的動作變緩,默默地看一眼那滿懷的各色魔界特產小吃,遲疑道:“你恐怕高估了我的食量。”
葉疏白騎著魔狼越過她走在前方,表情與動作儘數掩藏下去,隻留個英挺的背影,讓她半點也窺視不得他的情緒,唯獨那冷冷清清的聲音泄露了半分——
“我看你自出門起便不太說話。”聲音頓了頓,似乎略有遲疑:“我擔心你被我叫起不高興。”
話說到這裡,葉疏白抿了抿唇,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了。
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擠在人堆中去買這些小食,或許是因為記得她出門時沒用膳,或許是突然想起她跟自己不一樣,一直吃不慣辟穀丹。
又或許是不想看她同自己置氣,想嘗試著用小時候師父們哄自己的辦法去哄這小徒弟,畢竟她現在其實也是個十多歲的小孩兒。
總之,他思緒都未理清,身體卻已經去買了這堆東西了。
溫雲有些窘迫,葉疏白這話讓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夠穩重,像個不懂事地跟大人鬨情緒的小屁孩。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語重心長道:“我隻是沒睡醒所以不說話,並不是不高興了,而且身為一個好主人,肯定不會同自家劍靈置氣的,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配合的。”
葉疏白:“……”
他突然不想把懷裡的食物給她了。
溫雲拍了拍座下狼頭,驅使著它與前方的葉疏白的坐騎並排而行。
她伸手,自然而然地從他懷中拿走一塊餅,若無其事地補一句。
“不過出來觀摩魔修戰鬥技巧是一起,那買食物也該要一起才對,不然害我擔心那就真要生氣了。”
少女的聲音清清亮亮嗓音的飄在他耳畔。
她說:“記著,下次做什麼都要帶上我一起。”
葉疏白微怔片刻,而後鄭重其事地點頭應下:“好。”
說罷,他不禁懷疑溫雲是沒吃飽還想再去買,於是將所有的食物都往她那邊遞去:“若不夠,我再去買。”
麵對直男過於無奈。
溫雲狠狠咬一口大餅:“夠了夠了!”
*
結果,直到溫雲走到人聲鼎沸的擂台處,食物都涼透了,還沒能把它們吃完。
可見葉疏白多看得起她的胃口。
這裡不能騎坐騎,溫雲將兩匹大狼拴在坐騎處,裡麵已經待了一頭黑虎跟兩隻大野豬,一看到新來的狼就先噗嗤呼氣嚇唬一番。
兩匹狼在它們麵前顯得弱小且無辜,將尾巴夾得緊緊,嗚嗚叫著看向溫雲,死活不願意進去。
葉疏白上前,拍了拍兩匹狼的腦袋,然後從溫雲懷中拿走兩塊零嘴喂給它們,這才哄著進去。
溫雲沉默半晌,總覺得他這喂狼的神情舉止皆像極了喂她東西時的模樣。
但是看葉疏白那一派自然的模樣,她也隻能將心底的疑惑壓下,專心地去看擂台上的競賽。
這一看溫雲就歎氣了:“不愧是戰鬥民族,大早上就來了這麼多人了。”
更刺激的是,擂台下麵已經躺了好幾個缺胳膊少腿的魔修,最有甚者連腦袋都少了半邊,就這淒慘的情景也沒能阻攔後麵人群的熱情,依舊有無數人在底下叫嚷著。
“甘霖娘,上麵的打快點,老子還等著上來教育這幫孫子呢!”
台上戰鬥正酣的魔修隨口罵回去:“敢催你爹?上來找打!”
於是那個魔修立馬上來揍這爹,而方才台上的那個對手也罵回去:“淦,老子要你幫忙?滾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