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西不見宗師,關於宗師的傳聞,廖晨也是聽來。
但他知道,世間能成宗師者,皆是名滿天下,文名鎮壓一方的大儒。
每一位,都早已不知修行多少年歲月。
自己麵前的韓牧公子,怎麼可能是儒道宗師?
等他想要細看時候,韓牧野身上那剛剛突破的浩然氣已經全都收斂,完全看不出一絲了。
“廖公子,怎麼了?”韓牧野麵帶微笑的轉頭。
“呃,沒,沒什麼。”廖晨唯一能想的就是,自己看花眼了。
他當然沒有看花眼。
韓牧野本就已經到儒道大師巔峰的浩然氣修為,今日在這仙舟閣樓上觀紅塵百態,終於突破,達到宗師之境。
浩然氣入宗師境,韓牧野心中頓時明悟許多之前所不解的事情。
比如,那種神遊於外的感覺,便是修行界中,天境第二層,出竅期。
神魂脫離身體,遊走千萬裡。
不過韓牧野不是真正修為到出竅期,隻是機緣巧合,自身神魂擁有此等手段。
他從前不知道,那種神魂完全沒有絲毫保護便脫離身軀的行徑,若是遇到強者,揮手便能讓他魂飛魄散。
他沒死,真是無知者,僥幸。
此時浩然氣到宗師境,能以浩然氣幻化身軀,留駐化身,鎖住神魂。
這等手段才是真的儒道大能,言出法隨,朝夕之間神遊千萬裡。
浩然氣護神魂,比自身肉身還要強盛。
儒道宗師,那是淩駕天境元嬰之上的存在。
可惜韓牧野現在掌握的儒道手段不多,儒道之力在西疆也受到天道壓製,發揮不出多少力量。
若不然,憑這儒道修為,回西疆就已經可以橫行。
“雲錦郡主,今日可會獻舞?”就在韓牧野體悟自身變化時候,一座閣樓中有聲音傳來。
廖晨眉頭一皺,低聲道:“蔣重陽。”
見韓牧野看他,廖晨忙介紹這蔣重陽是誰。
錦川三大商行,廖家的富錦,朱家的榮川,還有就是蔣家的蜀興。
這三家商行各自都有背後勢力支持,廖家背後是錦川城城主,朱家是郡守府,而蔣家,背後的是天雲道宗。
蜀西郡天境不多,錦川城中,郡守蘇子展,玄陽衛指揮使何靖,赤焰軍統領莊寒都是鎮壓一方存在。
錦川城外,修行宗門之中,天雲道宗為尊,其中有兩位天境。
此等實力,隻要不得罪皇朝,不與郡守府作對,便能在蜀西郡橫行了。
中州不禁修行,除去儒道昌盛,其他修行法也是應有儘有。
“這蔣重陽不但是蔣家三公子,還是天雲道宗中的精英弟子。”廖晨搖搖頭,低聲道:“道儒雙修,此等人物,確實是錦川英才。”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敢在雲錦仙舟上出邀請雲錦郡主獻舞。
在大宗門眼裡,皇族,隻是個空架子罷了。
並不需要多尊重。
聽到有人邀請雲錦郡主獻舞,整個大堂頓時一靜。
都言雲錦郡主的霓裳羽衣舞豔麗絕倫,但真沒人見過。
雲錦郡主獻舞這事情,也就跟那些故事一樣,都言之鑿鑿,卻不曾真見。
以往大堂中也有狂生醉言,請郡主獻舞,但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便是廖晨說看郡主獻舞,也就是個噱頭,並不當真。
沒想到今日那蔣重陽還真出聲,請郡主來獻舞。
韓牧野目光看向前方,透過敞開的懸窗,可見剛才出聲的紫衣青年站在窗前,身形微微躬著,他背後的靜室閣樓裡,坐著幾位青袍人。
這些人身形氣度,可見非凡。
見無人應答,身穿紫袍的蔣重陽再次出聲:“雲錦郡主,今日蔣某領雲湘郡洪城劍宗幾位師兄來雲錦仙舟,就為觀你一舞。”
“還望郡主給蔣某一個麵子。”
雲湘郡,毗鄰蜀西郡,地域廣博,高手眾多。
洪城劍宗,是雲湘郡第一宗門。
聽到蔣重陽介紹,仙舟之中,頓時議論聲起。
洪城劍宗的人來蜀西郡,還是蔣家三公子接待,這其中意味著什麼?
廖晨麵上神色也是凝重。
“洪城劍宗早有統禦三郡宗門之心,難道這是真要入侵蜀西修行界?”
中州儒道鎮壓天下,卻不太去管修行界中事情。
這些修行宗門的興與滅,隻要不做的過分,皇朝儒道都不會管。
但修行界也屬於中州天下,修行界動蕩,怎麼都會影響凡俗世界。
特彆是富錦商行這樣依托修行世界聚攏財富的商賈世家。
富錦商行主要生意都在錦川城,可他們也需要與各處郡縣勾連,運送貨物。
修行界真亂了,他們的貨物飛舟恐怕出不來錦川城。
“蔣三公子,我雲錦仙舟自有規矩。”
仙舟頂層,有聲音傳來。
溫潤,靈動,讓人不覺迷醉。
雲錦郡主。
雲錦郡主就在仙舟上,還出聲應了蔣重陽。
大堂之中,無數人抬頭。
此時,許多人心中情緒複雜。
一麵,自然是希望能見雲錦郡主的天上仙舞。
另一麵,又不希望錦川第一美人真的獻舞。
就算獻舞,也該是有那等驚才絕豔的儒生,以名傳千裡的好詩文,引郡主主動獻舞,而不是被一個商賈之家子弟請來獻舞。
區區商賈。
“雲錦仙舟的規矩?”蔣重陽笑一聲,轉頭看向身後那幾位青袍人。
“諸位師兄,能不能觀雲錦郡主一舞,就看諸位師兄的大才了。”
聽到他的話,那幾位青袍人相互看看。
一位三旬左右的道人站起身,緩步走到窗前,淡淡道:“這雲錦仙舟上規矩是以詩文壓一舟,便有資格請郡主一舞,對吧?”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大堂,然後從四周的閣樓掠過。
“在下洪城劍宗洛無恙,剛好有一詩文,請諸位評鑒。”
說完,他背著手,抬頭看著船艙頂樓處:“洛某去年訪問蜀西華陽宗,見山川河嶽,皆是大美,做了一首詩。”
“大小三峰淩陽華,靈蹤今儘屬何家。前時仙上雲巔鶴,蜀地春開雲湘花。”
詩文工整,詞句尋常。
但當中透露的訊息,卻非尋常!
華陽宗!
坐在原處的廖晨緊握拳頭,麵上露出一絲驚懼。
“華陽宗?華陽宗不是去年被滅了?”大堂中有人低呼。
“對,華陽宗去年時候,三峰被斬斷,宗門滅儘。”有人目中透著懼色,抬頭看向站在懸窗前的洛無恙。
聽到下方議論,洛無恙麵色不變,淡淡一笑道:“確實,那華陽三峰,現在在我洪城劍宗後山做個擺件。”
滅了人家宗派,斬斷三峰,帶去雲湘郡洪城劍宗做擺設。
這等霸道行徑,瞬間將所有人鎮住。
便是那些狷狂的儒生,也是麵色發白,一時不敢言語。
洛無恙笑一聲,看向周圍:“諸位,你們覺得我這詩文,可有資格請郡主一舞?”
被他看到的人,都將臉麵挪開。
人家說的是詩嗎?
人家說的是洪城劍宗吞並三郡修行界的大勢!
今日這請郡主一舞是假,試探蜀西各方才是真的。
洪城劍宗已經與天雲道宗結盟,要一統蜀西修行界。
現在,是來試探西蜀鎮西王府的反應。
此等時候,誰敢出言?
滿堂靜默。
“韓公子,你說,他這詩文,好還是不好啊?”閣樓之中,檀檀壓低聲音開口。
她聲音本不大,此時太過寂靜,頓時被無數人聽見。
一道道目光投向韓牧野他們所在的閣樓。
“是富錦商行的人。”大堂中,有人輕聲開口。
“富錦商行?廖家恐怕不敢得罪蔣家吧?若是真鬥起來,蔣家能讓廖家的貨物出不來錦川城。”有人搖搖頭,低歎開口。
還以為有人能給郡主解圍呢。
對麵閣樓,洛無恙雙目眯起,目中有清寒的劍光閃動。
立在他身後的蔣重陽上前一步,看向坐在閣樓中的廖晨。
“原來是廖十七。”
看著廖晨,蔣重陽麵上閃過一絲不屑,高聲道:“廖十七,你說,我洛師兄的詩文如何?”
大堂中那些儒生都抬頭看著韓牧野他們閣樓。
終歸是錦川城三大商行之一,此時,或許會有所抗爭?
“蔣三哥,你這不是為難我嗎?”廖晨站起身,拱拱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詩詞文章,我怎麼可能懂?”
不懂。
錦川城中,三大商行嫡係公子,說自己不懂詩詞?
嗬嗬。
聽到廖晨的話,蔣重陽滿意的哈哈笑一聲,剛準備開口,站在他身前的洛無恙忽然道:“你說,我這詩文如何?”
他的目光,盯在韓牧野身上。
廖晨一愣,忙一拱手:“這位洛師兄,我這好友初來錦川,對詩詞一道也不甚了解。”
此時如果韓公子說出幾句難聽的話,可就得罪了蔣家,得罪了洪城劍宗。
隻是廖晨話沒說完,韓牧野的聲音響起:“你說我不懂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