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跌宕,天玄萬年未變的大局,就要變了。”
錢雨農長發披散,麵上神色透出幾分張狂。
他揮舞雙臂,腳下鐵鏈叮當作響。
那飛遁而至的身影立在千丈外,身上氣息化為滔天的雲卷。
“蕩雲道派少掌門與玉辭湖鳳九仙子結成道侶,諸位路過,剛好來喝杯水酒,做個見證。”
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說著,將一份大紅請柬往前一拋。
“前方灌江口,我蕩雲道派恭候。”
說完,也不管這邊是否答應,直接轉身便走。
蕭礎將請柬接過,看一眼,送到張耀輝麵前。
幾人落在船上,神色凝重。
“張都統,依我看,我們可在灌江口換道,沿廣雲山走陸路。”
“這樣一來,他們便是有什麼布置,也不會得逞。”
賈洋看向張耀輝,低聲開口。
“老賈啊,你不知廣雲山是浮沉道宗的地盤,連山道都是私產嗎?”蕭礎的話讓賈洋麵上神色一僵。
張耀輝轉頭看一眼錢雨農,目光落在船頭站立的韓牧野身上。
“牧野公子,你怎麼看?”
韓牧野轉過頭,淡淡道:“去。”
錢雨農哈哈大笑。
張耀輝眉頭一皺,隻聽韓牧野的聲音再響起:“若要酷烈些,直接斬了錢雨農,將人頭做賀禮。”
這話讓錢雨農的笑聲戛然而止。
“若是不想節外生枝,就徑直穿行。”
“浮沉道宗敢堂堂正正來截,那玄陽衛自然也該正大光明的過。”
韓牧野的話讓張耀輝雙目之中精光閃動。
錢雨農目光落在韓牧野身上,上下打量,似乎第一次看到。
賈洋和蕭礎對視一眼,將心底的情緒壓住。
這位牧野公子看似毫無脾氣,與商隊同行,都是木婉照料,完全是一路上仿佛紈絝。
但他話語之中透出的上位者格局,當真不是外人能有。
“你到底是誰?”
錢雨農眯起雙目,盯著韓牧野,目中透出寒芒。
“灌江口是東山郡治下,憑一窮二白的東山郡,拿什麼來擋我道門大勢?”
“隻要這一局斷了東山郡之勢,往後浮沉道宗便占儘東南。”
“這是陽謀,你破不掉的。”
錢雨農咬著牙,高喝出聲。
張耀輝的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如果錢雨農再說話,他會選擇將其頭顱斬下。
好在錢雨農並不想求死。
他選擇閉嘴。
“前行。”張耀輝看錢雨農一眼,開口低喝。
蕭礎和賈洋回到前方大船,揚帆直行。
韓牧野坐到甲板前,看著遠處。
木婉坐到他身側。
後方,紹大田低聲安慰翠翠幾句,將她哄了去船艙休息。
此時,韓牧野的腦海之中,一幅幅畫麵湧現。
他的神藏靈光翻湧。
金色的浩然氣似乎要透體而出。
凡塵煉心。
這一路來,他和木婉儘量做個旁觀者,看著紹大田和翠翠全力保護著自己的小幸福。
看著商隊中所有人,都忠守著自己的職責。
錢雨農的癲狂,張耀輝的謹慎。
還有那背後大修士的算計。
陰謀,陽謀。
格局,大勢。
這一切,亂,雜。
糾纏其中,當真是難以解脫。
若不是做個旁觀者,誰能看透這一切?
如果不是有著做旁觀者的實力,便是看透一切又能如何?
轉過頭,韓牧野看向麵上神色略帶緊張的木婉。
此時,他竟是有些羨慕木婉。
這個女子,心中有所求,便能大膽的放下一切來尋。
她修為不夠,看不透一路上的局勢,但她無怨無悔,隻伴著自己。
她心地善良,會為翠翠的血脈之事悄悄試驗各種丹藥之法,卻不曾說半句話。
這才是修行啊……
當真沒了真性情,那樣的道途,又有什麼意思呢?
此時雲天之上的那些大修士,全沒有將灌江口前所有的生靈當回事。
如果當真在灌江口戰起,恐怕不知多少生靈要隕落吧?
“當——”
悠揚的玉磬聲響起。
漫天的流雲化為大紅,仿若綢緞鋪就的喜堂。
大河之上鳳尾鯉翻騰,將整個河麵染成金紅之色。
河岸邊,一位位凡人百姓跪拜在地,口中念念有詞。
虛空中,有一道道的高香點燃,香氣彌漫。
“香火成道?”
韓牧野眉頭皺起。
天玄世界沒有香火道。
或者說,在天玄世界,人望儘歸儒道,香火之道沒有生存土壤。
同樣收集人道願力,分天地氣運為己成道,這浮沉道宗當真是要叛離天玄?
“蕩雲道派少掌門與玉辭湖鳳九仙子在灌江口舉行結道侶大典,過往道友還請做個見證。”
“往後蕩雲道派將守護流玉河,保證水勢通暢,絕不會再有漲水漫堤的事情發生。”
虛空之中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飄蕩在方圓數百裡。
“從今往後,風調雨順——”
風調雨順。
沿河百姓,不就是圖個風調雨順?
這話語落下,大河兩邊,那些百姓全都納頭便拜。
一時間,虛空中的願力化為香火之氣,彙聚成雲龍。
那雲龍咆哮,卷起風浪。
大河之上,水波翻湧。
但就算水浪漫上河堤,雲龍之力收束,那水絲毫不會倒灌入良田。
“神跡啊……”
“蕩雲道派的仙人們顯靈了——”
“有仙人出手,以後咱的日子好過了。”
河岸邊,浪頭之下,那些瑟瑟發抖的百姓驚慌高呼。
如此水波臨頭,他們除了能出聲呼喚,還能怎麼辦?
大船之上,張耀輝手握劍柄,咬牙不懂。
前方,蕭礎和賈洋也是麵色陰沉。
敢人前顯聖,爭奪儒道人望,這蕩雲道派是真的要反叛中州?
“冰峰劍宗前來恭賀蕩雲道派大喜。”
半空之中有聲音傳來,然後一艘飛舟衝破雲頭往灌江口而去。
“修行界的勢力。”張耀輝眯起雙目,身上殺意閃現。
甲板上的錢雨農麵上掛著輕笑。
虛空之中,一艘艘飛舟穿行。
東南各方修行宗門,大多派人來賀。
韓牧野坐在船頭,神念緩緩散開。
後方不遠處,手中握一根長棍的紹大田腳步擋在船艙前,緊張看向前方。
天際,飛騰的雲龍身形已經纖毫畢現。
雲龍頭頂,一位身穿喜袍的青年當空而立。
下方,水麵上鳳尾鯉翻湧,托起一道身影。
同樣穿著喜服,身形纖細,長發青絲挽了發髻,戴著鳳冠。
魚妖鳳九,蕩雲道派少掌門。
這是人與妖的結合。
木婉轉頭看向韓牧野。
身後的翠翠和紹大田想在一起如此艱難,那這一對,會不會有好結果?
“當真是郎才女貌。”
“這位仙子執掌妖族,蕩雲道派守護流玉河,正好守望相助,此等聯姻,天作之合。”
虛空之中,有放開聲音的議論傳來。
這聲音,下方的百姓都能聽得見。
天作之合。
在百姓看來,這些天上人聯姻結果他們不管,隻要能保大河兩岸安寧就是好事。
多磕幾個頭沒關係。
河岸邊,聚攏的願力越發濃鬱。
“雨農大哥,還記得小弟嗎?”半空之上,站在雲龍頭頂的青年低頭,看向大船上的錢雨農。
來了!
張耀輝身形一動,玄陽劍出鞘,立在錢雨農身後三尺。
三尺之內,他能一劍斬了錢雨農。
“嗬嗬,當年我的小書童,現在已經是一家大宗門的少掌門。”
錢雨農抬頭,麵上閃過落寞。
“窮經皓首,蹉跎歲月,卻是連枷在身。”
“這儒道修行,當真是一場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