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柳東睿就跟著柳老頭去了東廈房。
柳老頭往床梆上敲了敲他的煙鬥,一邊塞土煙葉一邊說:“有啥事,說!”
柳東睿擦亮了根火柴給他點著煙才開口:“爹,您看看這個屋子,外麵下大雨屋子裡麵能下小雨,上麵搭的幾塊木頭早漚壞啦,冬天下大雪刮大風,房頂上的茅草劃拉的滿院子都是,說不一定哪天這屋子就塌了,你和我娘上了年紀,我娘身子又不好,哪能一直住在這裡頭。”
東廈房挨著豬棚,味道不好聞。早年間幾個孩子小,這間屋子隻是用來放農具和雜物,兄弟三個睡在西屋,老兩口睡東屋,柳二姐夏天住灶屋旁邊的草屋,冬天跟柳婆子睡,柳老頭就去和兒子們擠一擠。
柳大哥結婚後,分了他一間西屋,柳東睿和柳東方夏天睡草房,冬天就睡冬廈房,小夥子們火氣大,倒也湊活著過了兩年。
不幸的是,入了冬,嚇了一場大雪,把東屋的房頂給壓塌了,他們這才發現原來東屋的房梁竟然被蟲給蛀空了。
他們老兩口才搬了過來,這屋子比著草房雖然好點,但冬天屋外頭經常風呼呼的怒號,屋裡麵也沒暖和多少,夜裡睡覺老兩口都是穿著棉襖睡的。
柳老頭抽了一口土煙,白色的煙氣從他鼻孔裡噴出來,他問柳東睿:“那你啥意思?”
柳東睿沒回答,反而問:“現在起一間新房子要花多少錢?”
柳東睿現在住的房子是柳文元經手的,他清楚情況。
“那得看蓋啥樣的房子。磚瓦房貴了去了。土坯房全算下來,一間少不了12塊。”
土改之後,因為不能雇人,村裡人蓋房子都是借工。既然是借,自然也有還。人家來給你幫忙蓋房子,等彆人蓋房子,你就得去給人家把這個工還回來。
土坯房的土坯可以自己打,無非是費點力氣。但打地基得花不少錢,一塊磚5分錢,一間房怎麼也得一兩百塊磚用,這就得花10來塊了。
另外,建房子是力氣活,人家來給你蓋房子,怎麼也得管著人家吃飯吧。不說吃好,怎麼著也得讓人吃飽,才好出力氣不是!
零零散散的算下來,一
間屋子怎麼也得12塊錢。
柳東睿伸手從褲兜裡掏出8張大團結,遞給旁邊縫補丁的柳婆子。
柳婆子看看柳老頭,沒接,瞪著他問:“這麼多錢你是哪來的?你是不是又出去打牌了?”
嘖,原主年輕的時候還有這愛好呢。
柳東睿起身把錢塞到了柳婆子手裡。
這才簡單地跟他說了下前段時間做的事。
“爹,我前段時間一直在外麵跑,其實我是去榮縣買了些蓮藕到咱們縣城賣,掙了一點錢,這是我跟穀雨給爹娘的。”
“賣蓮藕?前些日子,村長家媳婦兒去縣城買了幾節泥巴糊著的東西回來,好像就說是啥蓮藕,乖乖,賣蓮藕這麼掙錢呢!老頭子,是不是有這回事?”柳婆子好奇的問柳文元。
“咋不是,老三,你咋想著去榮縣弄啥蓮藕賣了?”
柳東睿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又說:“爹,那邊賣蓮藕是因為榮縣過了年要入高級社,這高級社跟初級社和中級社可不一樣,說是田地到時都要歸到合作社裡去,估計以後每家每戶也就有點自留地種點菜啥的。”
他停頓了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柳文元,接著說:“爹,你看,咱這離榮縣這麼近,我估摸著要求咱們加入高級社的日子也不會遠了。”
“我想,要是這樣,不如把家分了。咱們村挨著河邊的宅地劃的可都不小,院子裡麵也能種點東西。”
“到時候入了這高級社,每戶還能再分塊自留地,多種點瓜菜啥的,總能填填肚子。”
柳老頭一愣,煙都忘了抽,皺著眉頭問他:“加入了高級社就沒地了?這才安生幾年啊,土改不是說把地都給咱們了麼?咋還能收上去呢!”
柳東睿沒辦法跟他細說這政策究竟怎麼回事,“現在可都是新天地了,政府說咋辦,咱老百姓可不得咋辦,胳膊擰不過大腿!”
柳文元急了:“那田都歸了高級社,這乾活可不算是給自己乾了,誰願意拚命乾呀?你不乾,我不乾這聽起來可不是啥好事啊!”
柳東睿點頭,“可不是麼,自己乾活兒,有多少笨勁兒都舍得使出來,要是一塊給集體乾活兒,肯定有那拉後腿的人,乾的多的可不一定得到的也多。更彆提糧食怎
麼分,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