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說起吳金喜,大家紛紛義憤填膺,後來把征購糧的事兒給忘了。第二天大隊又通知去開會,彆看村子沒多大,這一年到頭開的會倒是不老少。
“我估計還是讓你們討論交公糧和征購糧的事兒。”
林穀雨點點頭,她也覺得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大隊長心裡著急著呢。
柳光耀還是那意思,柳文明撓撓頭,“那得跟社員們說好了,今年年底可能分不了多少錢了。”
“顧不上那麼多了。”柳光耀歎氣道,“再說,不是還有大林子弄那個磚瓦廠麼?今年應該能掙點錢,說不定年底咱們大隊工分值不低呢。”
“磚瓦廠雖然逐漸開始盈利,可不還欠著信用社一大筆錢呢嘛,貸款有利息,得先把貸款還上才行。”柳東方淡淡的說,“大隊辦的這些副業最快也得明年才能見效了,今年肯定來不及。”
林穀雨點點頭,這是實話,如今沒有飼料,沒有科學的養殖方法,大隊養的豬一半一年才能出欄,不像後世是速成肉,三個月就能出一欄。
柳文明:“得!著急忙慌的,把貸款這一茬子事給忘了,看來今年注定是個窮年。”
可征購糧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征購糧說是賣餘糧,可哪一年不是先得把任務完成了,剩下的才能分給老百姓?
真要說實話,哪裡會有什麼餘糧,有多少社員們都能吃完。
“不賣餘糧,這不是光嘴上彙報一下說我們大隊今年完不成征收任務那麼簡單,縣裡、公社肯定會派人來查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完不成任務,到時候挨批評都算輕的。”林穀雨提醒道,“如果把糧食分給社員,那就得藏的結結實實,不讓檢查的人找得到,要不該說咱們大隊私藏糧食故意不完成任務了,事情的性質可就不同了。”
“你覺得上麵會派人來搜查?”
林穀雨點點頭,說:“有可能。我相信肯定不止咱們一個大隊有困難,今年能完成任務的大隊應該不會多。”不管會不會發生,提前給柳光耀打個預防針,有個心理準備才行。
柳文明皺眉:“要不您再想想?要照大林子媳婦兒這麼說,這可不是個小事情。”
柳光耀擺擺手,說:“就這麼辦吧,到時候有什麼問題我來扛,既然我當眾說出了那些話,就不能食言。”
柳文明這才閉嘴。
“至於穀雨同誌說的藏糧食的問題,”柳光耀猶豫了一下,才說:“另外選不顯眼的地方挖幾個土窖,地點最好選在莊子外麵,摸黑兒去弄。”
柳文明:“就選村後頭那塊荒地邊上吧,沒啥人去那,離村子也遠,就是真來了檢查的,應該也不會去那。”
村後頭哪塊荒地?她怎麼沒印象村子裡還有沒完全利用的土地呢。
柳東睿仔細思考了一下,“哦!那塊地啊!說是地,其實就是連在一起的幾個荒灘,我打記事起就有了,離三隊北地不太遠,大概有了十來畝的樣子。”
“不能開荒嗎?”林穀雨好奇的問。
柳東睿搖搖頭,“那裡地勢很窪,容易積水,裡頭長著一些蘆葦什麼的,好多年了,溝裡全是淤泥,開墾起來不容易。”
林穀雨眨眨眼,十來畝地呢,要是全種上紅薯可就是好幾萬斤······
常言說:“秋天彎彎腰,強過冬天走三遭兒”,秋收季節,遍地是寶貝,彎腰在地裡扒拉幾下,就能找著不少填飽肚子的好東西。
收割時是這樣,收割後的地裡一樣多的是。
這也在所難免,人工收割第一遍圖的就是速度快,趁著天氣好趕緊先往屋裡扒拉。乾的又快又好的畢竟是少數,有那粗心大意的人乾完一遍,地裡能漏掉不少好東西。
所以啊,沒有哪個生產隊收莊稼是隻過一遍的。一般還會再過兩遍。這第二遍、第三遍就是去地裡撿漏,女人小孩們全都去,拿著小釘耙小木棍,拾花生、拾豆子、拾小紅薯頭、翻玉米稈子看有沒有遺漏的,直到把地裡翻個幾番,再找不著東西為止,忙的暈頭轉向的。
女人忙,男人也沒閒著,清理地裡的莊稼杆、這種秧子那種秧子,哪些秸稈秧子能喂牲畜,哪些隻能當柴火,分好類曬乾後,沒幾天地頭就立起一個又一個的草垛、柴火垛,小山丘一樣。平原地區沒有山林,冬天吃飯取暖、牲畜們吃的口糧全靠這些,看著不起眼,可卻必不可少。
鑒於她前幾天的“好”主意,林穀雨這段時間在社員們心裡的地位拔高了不少,不少人來喊她一起去地裡掃漏。
老黑媳婦兒喊道:“林隊長!走啊,一起去地裡尋摸尋摸好東西。”
一堆人特熱情的站在林穀雨家大門口。
林穀雨雖然不太想去,可是盛情難卻,這是社員們表達跟她親近的方式,總不能一瓢涼水潑上去跟人家說我家裡糧食夠吃不想去吧?
她在屋裡磨蹭了一會兒,也不見那些人不耐煩,隻好拎了一個小草籃,裡頭放了一個小釘耙跟著一塊去了。
老黑媳婦兒還說呢,“林隊長,你這籃子可不行,也就能裝幾斤花生,四五個大紅薯,再多就該盛不下了。”
林穀雨:“·······”我能說我就是來做個樣子嗎?乾嘛那麼認真?
她擠出一絲苦笑,“我家裡的筐子大的太大,小的太小,沒有正好合適的。”
那些社員們還真挺認真的,把她的草籃子往院子裡一扔,特大方的說:“那就甭拿著了,我帶的筐子大,咱倆裝一塊。”
林穀雨:······
一整天都得彎著腰,眼睛跟個掃描儀似的四處查看個不停,先看見無所謂,誰先搶在手裡才最重要,比的就是看誰眼急手快。
“我算是深刻理解到啥叫“粒粒皆辛苦了”,炸莢的豆子蹦的到處都是,那麼大一點,瞅的我眼花繚亂。”花生紅薯啥的根本輪不上她,在地裡拚手速還真是比不過人家。
林穀雨回來後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說不舒服。
出去了大半天,帶回來一捧豆子,兩捧花生,五六個拳頭大的紅薯,卻把腰給累廢了,躺在床上愣是直不起來了。
身體很累,但林穀雨不得不佩服,村裡那些婦女個個兒跟鐵娘子似的,自從感受到口糧危機後,收刮起地裡的糧食來,沒一個人叫苦叫累,連喝口水的時間都不舍得浪費。
柳東睿先拿熱毛巾先給熱敷了一會兒,才開始給她按摩,輕重剛好合適,腰上的酸疼感漸漸沒那麼強烈,熱乎乎的大手揉捏的很是舒服,林穀雨昏昏欲睡。
嘴裡還嘟囔道:“感覺我就像個被一群學霸圍著的學渣似的,特彆不上進。”弄回來的那點兒東西還有彆人支援了她的。
柳東睿被她逗笑了,肩膀微微聳動,好一會兒,才忍住了,說:“明天開始在家歇著,不許去了,再有人來叫,就說和和鬨人,走不開。”
他低頭輕輕的吻在了她薄薄的一片腰上,沒有絲毫情|欲,是真心疼了。
林穀雨怔愣了一下,點點頭,就算拾到的東西不用上交生產隊可以自己留下,她也不打算再去了,彆看這身體年紀不大,但總歸營養不全麵,生完孩子,時不時的感覺有點虛。
第二天上午,老黑媳婦兒幾個人又來喊她一起去撿漏兒,林穀雨腿還軟著呢,就抱著和和當借口,在門口婉拒了,話說的特彆真誠,“這孩子有點粘人,脾性大,昨個我回來,她嗓子快哭啞了,從沒離開過我那麼長時間,有點不適應。”
“小孩子嘛,都膩歪她娘,林隊長,你找根布繩子綁在背上不耽誤乾活。”
林穀雨無語了,咋就非得對她這麼熱情呢?!為了兩捧豆子讓她閨女受那種罪,可拉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