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微微放了下心,覺得自己這趟應該沒白跑。
之前奶奶老指桑罵槐的讓娘回姥姥家借糧食,娘不答應,說自己娘家日子也不好過,奶奶就說:“聽人說了,你娘家弟弟在公社裡上班,那日子還能多的差了?家裡的糧食怕是多的都吃不完吧?”
娘死活不願意。
陳衛華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如果自己舅舅家有糧食,借給他們一點怎麼就不行了呢?大不了等他長大之後還上就是。
娘就說:“你三舅舅雖然在公社上班,可他家裡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我的弟弟我知道,他那人最老實,肯定沒有彆的門路弄糧食的,說不定還得吃你妗子的口糧,他家的糧食都不夠吃,咱們咋好意思去難為他?”
“而且你三舅舅跟你三妗子前幾年總吵架,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能吵翻天,鬨的兩個人差點沒命,我不願意你三妗子再因為這事兒鬨的過不成。”
可陳衛華覺得自己三妗子跟村子裡那些愛吵架的女人們一點都不一樣,不但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裡麵很多雞蛋,而且吃飯的時候還總勸他慢慢吃,不夠了鍋裡還有。
三舅舅家裡都能吃上麵條,應該能借給他們點糧食吧?不行,借點紅薯也行,大冬天的爹娘出去找一天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個紅薯·······
那邊,林穀雨自然不知道陳衛華腦子裡想了些什麼,她在想給這孩子換件衣服穿。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悄悄摸了一下陳衛民的棉襖,說是棉襖其實就是兩張皮,中間隻有一層薄薄的棉花,不曉得穿了多久了,裡麵的棉花都結了塊了。
這麼冷的天隻穿一件這個,那孩子可不得冷的直哆嗦,手上長滿凍瘡呢。
林穀雨從箱子裡翻出來一件大燦穿上去稍微有點小了的棉襖,遞給陳衛華,“你身上的棉襖是不是摔倒的時候蹭破了?你脫下來,我給你補一補,今年家裡沒有做新棉襖,你先試試這一件,去年做的,你大燦弟弟穿過幾回,我洗乾淨了的。”
陳衛華低頭看著那件看上去還很新很新甚至沒有補丁的棉襖,搖了搖頭,“三妗子,我還是先穿著身上這一件吧,等回家了再讓我娘給我補一補,大燦弟弟的衣裳我穿著該小了。”
小當然是不可能的。
陳衛華雖然比大燦大了一歲,不過個子比大燦矮了足足一頭,看著也沒大燦壯,大燦穿的衣裳他一準兒能穿。這件襖子雖然是舊的,但大燦個子長得快,總共也就穿了去年和今年兩年,而且每年林穀雨都要把裡麵的棉花給翻新一下,絕對比他身上的這件棉襖要暖和合身。
嘴上說不想要,可他年紀還小,不懂得遮掩情緒,眼神裡的渴望透露的很徹底。
個小孩子想那麼多乾嘛?!林穀雨不耐煩聽小孩子說這些話,非讓他脫了衣服試了一下,果然,不長不短,剛好合適。
陳衛華拽著衣角,有些不好意思,“三妗子,我還是把衣裳脫了吧,這麼好的襖子可以留給二燦弟弟穿的。”
這個棉襖暖和的他後背都出了汗,可是他不能要,如果可以,他想求三舅舅能多借點糧食給他,襖子暖不暖和都行,他可以扛得住,可是沒有糧食,可能娘和妹妹就要餓死了。
然後他就看見自己的三妗子一趟一趟的從院子裡往屋裡搬東西,一袋子紅薯、一袋子乾菜、一兜子土豆,玉米棒子、小米·······
他恍然間開始幻想三舅舅家的地窖裡是不是裝滿了糧食,吃都吃不完的那種。他想,或許除了紅薯,還能從三舅舅家裡多借點彆的吃的。
搬了這麼老多東西出來,可把她給累的不輕,她沒彆的意思,就是看著孩子吃飯的時候畏畏縮縮不自在的樣子,心裡發酸,想多拿出來點東西讓他放心。
林穀雨擦擦頭上的汗,“家裡麵能吃的東西我全都搬了出來,一會兒你三舅舅回來,讓他看看拿多少東西過去合適,放心吧,這家裡不缺你們一家子的吃的,對了,你姥姥家、大舅家和四舅家都去過了沒有?”
陳衛華抿著嘴搖了搖頭,他聽說三舅舅在公社上班,就直接跑過來了,他們村有一個在東風公社供銷社裡上班的,家裡日子過的可好了,到現在每個月還能吃到肉,他覺得自己三舅舅應該過的不比他們村那個在供銷社上班的差;而姥姥、大舅舅和四舅舅都跟他爹一樣隻是普通社員,咋可能有多餘的糧食借給他們啊?
想到這裡,他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林穀雨如果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估計也是要服了,這個邏輯,聽著多麼的滿分!不過要是自己沒有金手指加持,日子想要過的比供銷社的好,那還真是稍微有點難,畢竟人家掌握著物質的買賣,而這個年代,有錢有票的人,哪怕農機站的站長都不一定有那些在供銷社上班的人有麵兒。
“大燦,二燦,你們穿上衣服出來吧,先帶你衛華哥去你姥姥家看看。”外孫子來了,不去看看自己姥姥,不太說得過去。
等三個孩子出去後,家裡就剩一個睡著的和和跟她。
林穀雨找了個大背簍,試了一下,好像不能把東西完全給裝進去,她心裡暗暗歎氣,也不知道柳東睿這次是打算幫助柳二姐分家呢,還是有彆的想法。
如果是分家,估摸著陳老娘分不出多少東西給柳二姐一家,那就得多帶點吃的東西過去;如果不分家的話,那麼大一家子······還真得仔細琢磨琢磨。
其實,依她的想法,家裡有一個這樣的婆婆,除非男人一心一意完全站在自己這邊,對自己老娘任何過分的要求果斷拒絕,否則,那日子過起來絕對酸爽的很,那樣的男人絕對不能留著過年。
不過,聽衛華的意思,陳家那個姐夫為人應該還行,是個心裡有成算的,知道心疼媳婦和女兒,身為長子主動提出來分家很容易被村裡人說叨,就這一點來說,陳家姐夫做的倒也還行。
但在農村這個孝道尚且大於天的地方,老娘們多半愛胡攪蠻纏的時代,也不知道陳姐夫能不能拗過他那個極品的娘?
如果、萬一拗不過,柳二姐和小外甥女要怎麼辦?真在那邊餓肚子啊?柳二姐願不願意離婚呢?
林穀雨覺得自己也是有底線的好伐?拿糧食幫助一家子極品,她可真不樂意。
·······
哎喲,越想越多,好煩!
想想就替這個年代裡像柳二姐這樣女性感覺到憋屈——盲婚盲嫁,遇見個懂的體貼自己的男人比買彩票中獎的概率還要小,可是碰上一個處處管著兒子、兒媳婦,把持家裡大小事務的婆婆的可能性卻又異常性的高。
又想到後世農村裡兒媳婦跟婆婆的家庭地位整個發生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變化,婆婆把兒媳婦當家裡的祖宗一樣供著······
簡直是迷一樣的事情,真讓人麻爪!
這年輕人恐婚不是有沒道理的呀!如果不小心進入了hard模式,婆媳關係處理起來堪比打僵屍。
又想想,其實這個年代更慘,連個風險告知書都沒得看基本上全憑運氣。
一不小心她就容易想的很多很多,人家是一孕傻三年,擱她這兒就是一孕就愛胡思亂想。
柳東睿帶著柳大哥和柳東方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一手支著下巴,細眉緊縮,眼睛一會兒順時針方向翻,一會兒又逆時針方向翻,還不時的撅嘴歎氣。
他就知道這人一準兒是又想多了,也不知道她那個小腦袋瓜怎麼就那麼愛多想!
柳河大隊和小陳大隊離的太遠,要是步行過去,估計得傍晚才能到地方了,柳東明就說:“不行的話,你騎著自行車先過去看看,有什麼急事有個車子也方便些,我跟東方兩個拉著架子車,跟在後麵。”
柳東明和柳東方家裡糧食不多,但也儘量拿了些東西出來支援自己的妹妹/姐姐。
柳東睿搖頭說:“依我看,大哥和東方你倆先不用去,自行車上能帶不少吃的過去,又不是半天一晚上就能解決好的事兒,我先過去看看什麼情況,不行的話,明早咱們再一起過去一趟。”
“晚上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商量商量。”
柳東明和柳東方想了想點頭答應。
柳東睿又說:“不過,還是讓穀雨也走一趟吧,二姐總歸是嫁了出去,當了人家的媳婦兒,我又不好跟陳家大娘掰扯,咱們這邊得去個女的才行。”
柳東明想想也是,萬一陳家老娘搞起撒潑哭鬨那一套,他老三還真下不來那個臉去。
而柳家這邊的女人,柳婆子一是年紀大了,受不得氣,二是她還在幫著柳東方照顧小石頭,走不開;自家媳婦兒就不用說了,嫁進來就跟槐花處的很一般,願不願意出力誰都不知道;黃英更是走不開了,隻有老三媳婦兒最合適,她又是婦女隊長,成天處理婦女間的事兒,有經驗。
“那就那麼說定了!你們收拾下先走吧。”柳東明拍拍膝蓋說,“衛華那孩子就先不讓他走了,等這事兒完了,再送他回去。”
可陳衛華並不願意,他彆著小腦袋:“我得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碼字巨巨巨慢·······,思路一直不通暢,
腰好酸。
小夥伴們,周五晚上是不是又high起來了呢?
應該還有一章關於這個的,下一章想要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