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們回來了。”
大燦取下自己身上的斜挎包,一下扔到四方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然後就枕著手臂趴在了桌子上,跟中了軟骨散似的癱在那裡,一聲不吭。
林穀雨正在東間炕上剪衣裳樣子,大燦二燦嬰兒時期的衣裳都穿的很破舊了,林穀雨過來之後隻留下了裡麵的棉花,外麵的布料被她拿去納鞋底了,所以,她現在不得不開始給和和小朋友做新的棉衣,她聞言詫異的抬頭看了大燦一眼,他剛好背對著自己,林穀雨也看不清他什麼表情,隻感覺好似很累的樣子。
二燦緊跟在大哥身後進了屋子,也低聲跟林穀雨問了好,然後就站在桌子旁邊一動不動。
可一雙眼珠子卻在滴溜溜的轉,一會看看他娘,一會兒看看大哥,欲言又止。
成功的吸引到了林穀雨的好奇心。
二燦年紀雖然年紀小,可他很敏感,尤其是能很快感知到家裡人情緒的些微變化,叫林穀雨說,他是三個孩子裡最體貼的一個。
“怎麼都不說話?跟同學吵架了?還是跟不上課被老師批評了?”
按照原來的節奏,大燦該是上三年級的,不過複課之後,他上了半天學,回來就跟林穀雨說三年級的課他都會了,很沒意思,要上四年級。
兒子要跳級,林穀雨一點感覺都沒有,隻說:“你自己去給蘇老師說,如果老師同意你上四年級,那我和你爹都沒意見。”初中的東西都教了不少了,上三年級還是四年級好像沒什麼區彆,兒子高興就成。
誰知大燦撇著嘴說:“蘇老師不同意,說學校裡從沒有從二年級跳到四年級的學生,還說李老師不會接收我的。”
哦!是的,大燦之前二年級才讀了沒多久來著,這個跨度好像是有那麼一點的大。大燦想從三年級跳到四年級,不僅需要現在三年級的老師蘇華同意,還需要四年級的李登文老師接受才行,學校裡之前沒有先例,所以蘇老師沒有同意,也就是說,大燦的跳級之路卡到了第一關上了。
林穀雨就跟兒子說:“你做好準備了嗎?從三年級到四年級要有很多變化的,不僅是蘇老師換成李老師,你一起玩的同學也會不一樣,如果去了四年級那你就得適應新的老師還有同學喲。”
兒子堅持不想讀三年級,“李老師很好的,我很喜歡他講課,再說四年級的人我也認識啊,小軍哥和小牛哥就在四年級,我平常也是跟他們一起玩呀。”
大燦說的如此的有道理,林穀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好陪他去蘇華家裡,打著了解大燦的學習情況的名義。
能看出來蘇華臉上還有些不高興,林穀雨就估計自己兒子估計惹老師生氣了,大燦之前的成績是很好的,字也寫的很工整,蘇華以前是很喜歡他的。
蘇華作為一個老師,一直都偏愛像大燦這樣的聰明孩子,林穀雨這個婦女隊長也很支持她的工作,可這一回蘇華真的是要好好跟林穀雨說說。
她苦口婆心道:“林隊長,你是上過學的,學而時習之的道理你肯定懂得,這學校停了一年的課,孩子們玩瘋了,一年級學的知識幾乎全忘了,柳燦國同學一上午沒聽課,上午放了學卻跟我說他想去四年級上課,你說他,唉,他這是胡鬨,基礎打不牢,越往上讀越覺得吃力,這樣對孩子不好。”
大燦卻說:“蘇老師,我聽你講的課了,我明明上的是三年級,你講的卻跟一年級的一樣,我全都會,乾嘛還要再學。”
這是什麼個情況?林穀雨挑了挑眉,等著蘇華解釋。
蘇華紅著臉一臉的無奈的說:“林隊長,我這也是沒有辦法,鄉親們送孩子來上學是掏了錢的,要是到時候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那鄉親們肯定來找我要說法······”
林穀雨這才搞清楚事情的緣故,說起來,蘇華是個挺負責任的人。
農村社員們花錢送孩子上學,有的家長是抱著讓孩子讀兩年書不做個睜眼瞎,有的呢隻關心孩子上夠幾年能拿個小學畢業證,想著過幾年給孩子謀個生產隊的會計或者記分員之類的當當,真有功夫關心孩子學的咋樣的沒幾個,反正就是把孩子交給老師了,該打打該罵罵,隻要能達到目的就行。
蘇華覺的為難的很,具體要上幾年學才能畢業家長們早就打聽好了,小學幾年的學費對於很多家庭來說又不是小數目,全家人縮衣節食的來供一個孩子,要是啥都沒學會,那肯定要來學校鬨一場。
“林隊長,這一年下來,孩子們把以前學的東西幾乎忘光了,我又沒法說讓孩子們留級,隻能先幫學生們把以前學的知識撿起來,以後我再抽點時間補補課,給孩子們把趕上正常的進度······”
蘇華是為大多數孩子考慮後才這麼做的,她也是擔心大燦跳級之後趕不上課,打擊到孩子學習的興趣,說實話,鄉村教師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不容易了,林穀雨完全能夠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兒子的事兒還是要解決的,林穀雨是這麼跟蘇華說的,“你說的那些我都能理解,也讚成你的做法,不過大燦和二燦兩個孩子這一年並沒有閒著,我私下裡每天給他倆講課布置作業,三年級的課程他的確已經學完了······由我出麵去找李登文老師,讓他出一份四年級的考試試卷,要是成績合格,李老師願意接收,就讓孩子去上······”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大燦同學現在成為四年級的一名小學生了。
按說,大燦不可能跟不上課的,當時李老師看完大燦的試卷,樂嗬嗬的,私底下還跟林穀雨說以兒子的水平都能去讀五年級了,不過林穀雨沒答應,又不趕著上大學,要那麼快從小學畢業乾嘛?還有五年多的時間,如果兒子足夠孩子拿到高中畢業證了。
反正這麼粗略一看,鐵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了,要不然以這小子的心性,回到家就該忙裡忙外的幫著乾活帶孩子了。
不過林穀雨也沒多想,兩個孩子就去村裡上個小學還能發生什麼大事?估計是跟那個同學鬨不愉快了吧,這孩子脾氣倔,他不想說的事兒,很難從她嘴裡問出什麼來。
林穀雨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熱,試探著問了一句:“哪裡覺得不舒服嗎?跟娘說說。”
大燦隻是緊抿著嘴搖了搖頭。
林穀雨就沒再問,孩子大了,也不是什麼事都會跟爹娘說的,漸漸的會有越來越多的小秘密,她得學著接受呢。
捏著線頭打了個死結,手邊沒有剪刀,她直接上嘴咬斷了線,把針線還有衣服樣子收拾到簸籮裡,揉著腰站了起來,“今兒老師留沒留作業?你倆先去把作業寫了,我去做飯,剛才泡了把粉絲,晚上給你們做餡餅吃。”
餘光看見二燦又往他大哥那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