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鶯時緊張不已地應道,夏雲姒看一看她,知道她這是怕了。
其實不止是鶯時,連她自己也怕了。不論平常再如何運籌帷幄,到了自己有性命之虞時,是個人都會怕的。
但急不來的事就是急不來,饒是害怕、饒是心知眼下日複一日地還在繼續中毒也必須定住心神,手忙腳亂隻會死得更不明不白。
是以當含玉進來上點心時,主仆二人都已神色如常。夏雲姒聽含玉鼻音比平日重了些,還主動悠閒地聊起了天:“你這是受寒了?”
含玉一哂:“這天說冷就冷,一不當心就凍著了。”
夏雲姒想一想:“今年冷的是早,你們采女位份的用度也少些。”說著便交待鶯時,“一會兒你挑幾身棉衣送去她那兒,被子也早些添兩床厚的。例炭每日從我這裡分一斤過去,晚上燒暖和了再睡。”
鶯時頷首應下,含玉抿笑道了聲謝,將食盒中那碗桃膠紅棗羹放到她麵前。
不多時賀玄時來了,一眼便注意到這晚桃膠紅棗羹。
這幾日她雖不能侍寢,他還是幾乎日日都要來看她,便日日都會看見她吃各樣紅棗的東西。先前他也問過她,她隻說是近來身子虛,可這掐指一算都連用了七八日了,她瞧著反倒精神更弱。
他有時與她下一盤棋,她都哈欠連天。
他便問她:“朕瞧你身子近來越發的虛,可傳太醫來看過了?”
夏雲姒點點頭,隻敷衍道:“太醫給臣妾開了幾副補身的藥,臣妾會好生調養。”
如此不知不覺又過去三四日。皇帝知她身體不適便隻是白日裡來陪她,偶爾翻一回牌子也隻是合衣而眠,並不行床笫之歡。
可她的身子還是遲遲不見好,反倒精神愈發困頓,總要睡到臨近晌午才能醒,到了該去向順妃問安的日子連時辰都耽擱了,好在順妃知她近來身子不適不曾怪罪。
接著,連鶯時也出現了如出一轍的不適。
頭暈、乏力、反胃,繼而渾身酸痛,隻是病情來得比她慢上不少。事情難免有些遮不住了,夏雲姒便告訴了小祿子,小祿子亦是驚得麵色慘白,當日便將她與鶯時身上用的香囊都拿去剪開查了一遍,卻也不曾驗出什麼。
好在不曾驗出什麼,這些小物一應都是她身邊的幾人來做,若有問題,便是她身邊親近的人也不可信了。
又兩日後,夏雲姒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神思愈發渙散。
明明置身在溫暖的床上,她卻就是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虛空之中,四周皆隻餘一片黑暗。
同時,她又一陣陣的驚悸,一丁點響動都令她冒出一陣涼汗來。腦海裡渾渾噩噩,既睡不踏實,又醒不過來。
到深夜時,一陣喧鬨將她徹底驚醒。
屋外是小祿子有些詫異的聲音:“玉采女,您……”
話沒說完就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響,夏雲姒驚然睜眼,揭開幔帳,看見含玉趔趄著闖進屋來。
她不適地蹙了下眉:“大半夜的,怎麼了?”
“娘子!”含玉匆匆地磕了個頭,抬起臉,方可見她額上冷汗尚未褪儘。
強吞一口口水,她緊張得連喉嚨都緊緊繃著,望向夏雲姒,聲音顫抖不止:“娘子、娘子,那炭不對……”
夏雲姒恍惚的精神突然清明,撐坐起身:“你說什麼?”接著便注意到她手中提著的小爐。
是隻手爐,也就一個巴掌大。
含玉複又磕了個頭,捧著手爐膝行上前,揭開蓋子,裡麵是塊切開的炭。
是從她這裡分去的上好銀炭。
雖叫銀炭,其實也該是黑的,隻是因炭質上佳外表會反出銀光罷了,並非真正的銀色。
但眼前的這塊,雖然外層是黑的,裡麵卻流出了真正的銀色,像是被溶開的銀錠,濃稠地流淌在爐底。
夏雲姒輕吸冷氣:“這是什麼?”
“奴婢也不太清楚……奴婢隻是想多做會兒針線活兒,又覺也不會太久了,添一塊新炭太多,便想切一半來使,裡麵卻就流出這個來……”
說著她語中噎了噎,再開口時,愈發心驚不定:“其實……您近來身子一直不適,後來鶯時姑娘也病了,奴婢便覺怕不是有什麼異樣。隻是您一直沒說什麼,太醫又每過三日便來請一次平安脈,亦未覺有異,奴婢才沒敢直言。”
咬一咬唇,含玉滿麵的擔憂:“不論這是什麼,總歸都不會是好東西。如今天冷了,這炭火又是日日都在用的,您若真是因此不適,恐怕……”
夏雲姒長聲籲氣。
把炭挖成中空、再下毒下在炭裡,這她可真是沒想到。
這就怪不得鶯時也中了招。
這個屋子裡,待得最久的是她自己,除此之外便是鶯時。旁的宮女都是輪值,含玉也好、皇帝也罷,更都隻是偶爾在屋裡待一陣,便都逃過了一劫。
“小祿子。”夏雲姒揚音。
小祿子躬身進屋,她一推含玉執著手爐的手:“你看看。”
小祿子不明就裡,依言行上前一看,露出愕色:“這是……”
“看來是在炭裡下了東西。”夏雲姒冷淡垂眸,“管炭火的宦官是你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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