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算賬(1 / 2)

問鼎宮闕 荔簫 8041 字 8個月前

夏雲姒抬起頭, 反問:“皇上非殺她不可麼?”

賀玄時鎖眉:“與貴妃勾結毒害皇後已是死罪,如今又以水銀傷及你和朕,更是罪無可恕。朕本在斟酌是夷其三族還是誅其九族,你若連她本人也不讓朕殺,朕還如何發落她的家人?”

說罷語中微頓,倒還是問了她的意思:“你究竟如何想?”

夏雲姒麵容冷下去, 寒涼如秋日覆了薄霜的竹葉:“六年以來, 臣妾隻道姐姐隻是因病離世, 雖紅顏早逝總有遺憾, 然姐姐生時有皇上相伴、又得寧沅承歡膝下,亦算完滿。”

“如今卻乍然得知她本可活得更好,卻被這些奸惡之徒將一切皆儘奪去。”貝齒緊咬, 她的每個字裡都滲著恨意,“想到這些, 臣妾恐日後再難以安枕。再想昭妃在姐姐死後寵冠六宮、享儘榮華,更替姐姐不忿, 覺得一死不足以償還此債。”

這話說來自是狠的,想做個賢良淑德的嬪妃就不該說這樣的話。可事已至此,她總要為姐姐多說兩句, 不能讓昭妃死得那麼痛快。

他神情倒未見有異, 隻又問她:“那你覺得如何為好?”

夏雲姒抬起頭:“臣妾求皇上在皎月殿中為姐姐設一靈堂, 命昭妃日日跪於靈前叩拜謝罪,以慰姐姐在天之靈。”

隻想如此麼?自然不。

但能說給他聽的,也隻能是這麼多了。

宮裡的磋磨人的法子那麼多, 想讓一個背負重罪的廢妃過得不好太過容易,隻要他願意留昭妃一命即可。

她說罷靜靜地等著,良久的沉吟之後,他上前扶了她:“你容朕想想。”

這便已是有所鬆動了。加之他素來對發妻那般“深情”,此事應是能成。

她就不再多言其他,點一點頭:“謝皇上。”

“你先好好養著身子,現下萬事都不及此事重要。”他語氣溫柔下來,她亦抿笑,複又點頭,“臣妾知道。”

她當然是要好好養身子的。為不讓他覺察她早已知道炭有問題,前陣子她都不曾好生服過藥,各樣的不適都一直拖著,沒有一日過得舒服。

如今事情有了定論,她自然要好生調養。不為彆的,就是單為寧沅,她也不能讓自己給昭妃殉葬不是?

事情在第二日便有了定論,他仍是誅了昭妃九族,隻留了昭妃一命,廢為庶人,且仍許她住在皎月殿中。

這看似顧念舊情的寬宥,然旨意中寫得明明白白,道“蘇氏之罪,罄竹難書”,但“為慰皇後在天之靈,留其一命,謝罪懺悔”。

宮中風光一時的昭妃蘇氏,自此再不複存在了。

旨意下來之時,眾人恰在順妃處晨省。樊應德宣罷了聖旨,又躬身上前,告訴順妃:“皇上說蘇庶人謝罪的具體事宜由您安排,您直接交待宮正司便是。”

順妃端坐主位,寶相莊嚴地頷首:“本宮知道了。”

說罷就看向夏雲姒:“窈姬與佳惠皇後最為親厚,便請窈姬多留一會兒,我們一同商議此事。”

夏雲姒欠身:“諾。”

順妃便又朗聲道:“你們都先回吧。”

眾人依禮告退,夏雲姒坐到順妃近前,當真是“相談甚歡”。

她們都不想讓蘇氏好過,很快便定下來,蘇氏每日皆要在皇後靈前跪足四個時辰,每一旬可歇一日,由醫女好生醫治。

“你若還有彆的打算,想為皇後娘娘出口惡氣,便自己去交待吧,不必再來問本宮。”安排完那些,順妃又淡淡添了這樣一句。

當真是個聰明人。

夏雲姒抿笑應諾,便也從順妃處告了退。

這般商議也不過耽擱了小半刻,回到慶玉宮時,卻見小祿子滿麵焦灼地在宮門口等她。

夏雲姒鎖眉:“怎麼了?”

“娘子。”小祿子疾步上前,“方才萬安宮來稟,說宮人一不留神的工夫,皇次子與皇長子打起來了,且還打得不清……皇上還上著朝,他們便隻好先來向您回話、又去回了太後。昭儀娘娘說先替您去瞧瞧,讓您回來趕緊過去。”

夏雲姒麵色一變:“知道了。”說罷也不再進慶玉宮的宮門,提步就往萬安宮去。

萬安宮離慶玉宮原也不遠,她又走得急,不過小半刻就到了宮門口。剛走進幾步,就聽到小孩子的抽噎聲。

又聽到另一個聲音小心說:“許母妃彆生氣,二弟不是故意的,隻是失手罷了……”

循聲而去,夏雲姒邁過正殿的殿門,便見許昭儀端坐主位,麵色鐵青。

皇次子寧汜跪在她跟前,小小的背影抽噎得不住顫抖。寧沅則在許昭儀身側,抱著許昭儀的胳膊,一句句地為弟弟說著情。

下一瞬,夏雲姒注意到寧沅額角包著的白絹。匆匆向許昭儀福了一福,便朝寧沅招手:“寧沅,來。”

“姨母。”寧沅望了一眼,跑向她。她仔細看了看那塊滲著血的白絹,黛眉緊鎖:“怎麼回事?”

美眸淩然掃向乳母,幾個乳母都打了個哆嗦,為首的一個跪道:“奴婢們送殿下們去書房讀書,按規矩是不能守在房裡的。可也就剛退出來那麼片刻,就聽皇長子哭了起來,進去一瞧……皇次子的硯台扔在地上,皇長子臉上全是血。”

夏雲姒怒火中燒,卻不得不克製著火氣,隻喝問寧汜:“怎麼這樣打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寧汜突然也放聲大哭,轉過頭,流著淚的眼睛裡滿是憤恨,“因為他母後!我母妃被掘了墓!我沒有他這樣的哥哥,他不是我哥哥!”

“混賬!”許昭儀怒然起身,仰首劈下,耳光清脆。

“這些話是誰教給你的!佳惠皇後也是你的嫡母,你簡直忤逆不孝!”許昭儀厲斥,氣得手都在抖。

寧汜捂住臉、咬著牙,不再說一個字,眼底的恨意卻愈發分明。

這雙眼睛明明還透著幾分稚氣,可恰因為這份稚氣,這恨也更令人不寒而栗。

許昭儀沒有在萬安宮中多留,看夏雲姒會在這裡陪著寧沅,她便徑自去了紫宸殿,打算向皇帝稟奏此事。

經這事一攪,兩個孩子今日便也都不急著讀書了,夏雲姒就將寧沅帶回了朝露軒,好生安撫。

她讓人做了寧沅素日喜歡的豆沙奶卷來,將他攬在懷裡喂他吃。寧沅原也與她親近,偶爾便也拿起小勺,反過來喂她一口,望著她說:“姨母彆生二弟的氣,父皇不會喜歡的。我也不會生二弟的氣。”

夏雲姒聽得一怔:“你不生你二弟的氣,隻是因為怕你父皇不喜?”

寧沅又吃一口奶卷,點一點頭。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