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姒竭力地軟磨硬泡, 頗有幾分恃寵而驕的味道,直至磨得他點了頭。
反正他都已看得滿目欣賞,便早晚會見那人的。若是如美人,多半這一兩日就要來見;若是吉經娥,或許礙於先前的事一時不想見她,可她必定再尋機多加“偶遇”兩三回, 遲早會讓他動搖。
那便還不如她來開這個口, 占據幾分主動。
是以用完午膳, 趁著午後小歇時, 他就著人去傳了那人過來。禦前宮人何等機靈,早已打聽清了是誰,不過一刻就將人傳了來。
是吉經娥。
夏雲姒見到是她, 未作掩飾的麵色一冷,淡淡地垂下眼簾。
歡天喜地地進了殿來的吉經娥亦是臉上一僵, 見禮間不無幾分窘迫。
她自然窘迫,動用這樣的爭寵手段後得了召見, 誰能想到屋裡還有個彆的女人呢?
尤其還是個先前有過過節的女人。
賀玄時也還記得先前的事情,亦不喜這樣沒規矩又過於蠢笨的女子,不由眉宇微皺。
剛欲開口, 卻聽夏雲姒先笑道:“今兒和皇上同遊湖上, 偶然得見經娥在亭中起舞。那舞從前不曾見過, 且離得遠又看不清,便請經娥來再舞上一曲吧。”
吉經娥的麵色愈發難看。
雖然那舞本來就是跳來邀寵的,可皇帝喜歡才叫邀寵, 眼下這窈姬張口說要她跳,是拿她當什麼了?
賀玄時側首看看夏雲姒,原想勸她說算了,但見她滿麵的期待便又咽了回去,也向吉經娥說:“是,舞不錯。窈姬磨了朕許久說想再看一遍,你便再跳來瞧瞧吧。”
吉經娥一時滿目錯愕,麵上羞怒更甚,卻又不敢發作,怔怔地滯在那裡。
夏雲姒心下玩味地想,吉經娥現下心裡應該很難過吧。
不論她對皇帝說不說得上是真心,精心謀劃了這樣一場,便總是希望被珍惜的。皇帝卻隻依著旁人的話要求她跳來看,這就是將她的心意往地上踩。
可偏偏話都說到這兒了,這舞她今天非跳不可。
不得不說,這吉經娥雖是可恨,但生得著實好看,流露出兩分委屈的樣子連她瞧著都有點不忍,無奈皇帝的心思沒在吉經娥身上,也未顧及這份情緒。
夏雲姒饒有興味地輕嘖一聲,略帶著半分輕佻逗弄她說:“突然邀你來倒是我唐突了。不然這樣好不好?你好好地跳上一曲,除夕那日的事我便不同你計較了。”說著睇一眼皇帝,口吻嬌嗔起來,“我一會兒央皇上賞你。”
吉經娥自聽得出她的羞辱,然皇帝淡然不語,她終是不敢說什麼,終是咬一咬牙,示意宮人去傳了樂師。
這一舞也不過小半刻就跳完了,舞是真好,賀玄時卻莫名覺得身邊這適才便在有意賭氣的小美人更加有趣。
是以整支舞他都看得心不在焉,待得一舞終了就揮退了吉經娥,一把將夏雲姒攏進了懷裡:“離除夕幾個月了,還記著仇跟她較勁?心眼愈發小了。”
她臉上毫無懼色,反倒銜起笑來,垂眸輕聲:“皇上看出來了?”說著又嬌笑一聲,信手從榻桌上揀了顆葡萄喂到他口中,“臣妾氣不過她那樣欺負和貴姬罷了,皇上生臣妾的氣麼?”
身嬌體軟的美人臥在懷裡、還柔言輕語地說著話,他如何生得起起來?
她明眸望著他,辨出他的情緒,竟還膽子更大了,抬手拍拍他的臉:“若不生氣,皇上就要幫臣妾賞她,臣妾適才都誇下海口了呢。”
他低笑著俯身吻她:“說吧,怎麼賞?”
夏雲姒眼波流轉,在他唇上輕輕一咬:“晉她一例位份,可好?”
他微微眯眼,笑意變得促狹:“這麼刻薄,可真不是什麼賢惠姑娘。”
她望著他眨眼:“那皇上不喜歡了麼?”
語聲上挑,挑動心弦,挑得他再度深吻而下,許久都不舍得將她放開。
從除夕便失寵的吉經娥為晉一例成了徽娥,消息一夜間就傳遍了行宮。
與之一同散開的是晉位的原因。
就連灑掃宮道的粗使宮人一時間就在竊竊私語,說吉徽娥可真是慘,失寵近半年,皇上再沒翻過她一次牌子,大約早忘了她是誰。末了被窈姬娘子當舞姬一般傳了去,跳了支舞讓窈姬高興了,便晉了位份。
“說是晉位,其實是打她的臉吧!”
“倒還幫和貴姬出了一口惡氣,宮裡頭還沒見過這般以下犯上的人呢!”
在有心的推波助瀾下,這樣的話被津津樂道了幾日都未消散。
而後,卻聽聞吉徽娥當真被“打了臉”,還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被罰跪了半個時辰。
這卻是出乎夏雲姒意料之外的,她聽聞後也不由一怔:“怎麼回事?”
小祿子笑歎一聲:“嗨,吉徽娥著實是腦子不靈光,聽得宮人議論氣得緊,發落了宮人便是,偏要編排您與和貴姬,聽聞還大罵和貴姬生下的孩子也……不會是什麼好的。恰巧碰上一位太妃路過,哪裡聽得了這般詛咒皇嗣的事情,當即讓人賞了二十個嘴巴,叫跪在那兒思過呢。”
夏雲姒輕笑:“罰得不冤。”
小祿子又道:“二十個嘴巴,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腫了。再者那條道恰是鵝卵石道,修建時工匠精挑細選的鵝卵石,鑲得漂亮,跪半個時辰可就不好受了。”
“若好受,哪拘得住她那張沒邊兒的嘴呢?”夏雲姒淡聲,略作思量,又道,“不過這般鬨上一場,她怕是更要視和貴姬為眼中釘了。”
“是。”小祿子躬身,“下奴聽聞吉徽娥罵出的話裡,便有指摘和貴姬在皇上耳邊吹陰風的意思。瞧著是不敢太怨您,便索性都怪到和貴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