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安排(1 / 2)

問鼎宮闕 荔簫 6408 字 8個月前

大雨滂沱而下, 雨簾細密得在夜色中仿佛一片白霧,隻借著廊下宮燈的光暈什麼也看不清。

雨砸在青石磚上,砸得劈裡啪啦的,不留情麵。在床帳中聽,會覺得猶如戰鼓。

夏雲姒在這戰鼓聲中被驚醒,在昏黃的光線中微微側首, 靜靜地看向枕邊安睡之人。

她記得在最初與他同寢的時候, 偶爾深夜醒來, 她也會這樣看著他。那時她心底還會有濃烈的情緒——凜冽的恨意抑或令人熱水沸騰的鬥誌, 都會在他的眉目映入她的眼簾間升起。

現在時日久了,這感覺慢慢淡了下來。她看著他愈發沒了情緒,隻餘幾分淡漠而已。

不是因為不恨了, 隻是時日越久,她愈發覺得為他而有那樣的心緒起伏是不值當的。

她隻消好生享受著芙蓉帳暖的片刻歡愉, 其餘時候,安心做自己的事便是了。

複又冷睇了他一會兒, 她撐身下了床。

踩上鞋子,她沒叫宮人,儘量放輕腳步向外走去。走出臥房房門時鶯時不由一怔, 忙取了件外衣給她披上, 壓著音說:“下著雨呢, 外頭涼,娘娘加件衣裳。”

夏雲姒點點頭,鶯時又道:“娘娘怎麼了?”

她輕喟:“醒了, 想出來待會兒。你不必管我,我自己坐坐便是。”

說著就出了堂屋,坐到廊下,望著眼前細密交織的雨簾,腦中思緒百轉千回。

她說不上完全信任宋婕妤,但今日在宋婕妤走後她思想了大半日,倒覺得也非完全不可信。

隻是,她多希望宋婕妤的話都是假的。

因為順妃……實在是不好鬥。

她不同於貴妃昭妃受儘寵愛本就遭人側目,更不似葉貴姬那樣飛揚跋扈討人嫌。她在宮中的名聲一直是極好的,端莊大方,又不嫉妒不招搖,比姐姐的賢名也差不到哪兒去。

若比心計,她比貴妃昭妃之流更不知強了多少,采苓那樣蠢人更無法與之相較。

——若宋婕妤所言是真,這些年下來,宮中的樁樁件件十之八|九與順妃有關,皇後與皇子的命她皆有染指。她卻至今乾淨得讓人尋不出錯處,單這一點她便足夠可怕。

這樣周密的人,想扳倒談何容易?

而且,連皇帝都對她極為敬重。

夏雲姒可以在昭妃之事上在皇帝耳邊輕而易舉地扇枕邊風,同樣的法子在順妃身上卻難行得通。

夏雲姒深深吸氣,雨中涼薄的觸感與泥土的馨香一並入喉,倒讓心中一陣舒適。

籲出之間,卻聞背後門聲輕響,正下意識地要回頭,又隱約聞得鶯時輕聲問安:“……皇上。”

夏雲姒便沒再回頭,猶自淡淡地望著麵前的夏夜急雨,與那顏色淺淡的月白色中衣裙一起,給了他一抹淒清孤獨的背影。

很快,便覺那股溫柔從背後擁了過來,和暖的感覺將她包裹住。

她怔了怔,他微微低頭,好聽的聲音低低在她耳邊響起:“三更半夜的,怎麼出來了?”

她抿一抿唇:“臣妾……做了個噩夢。”

說著狀似心驚地緩了口氣,又續說:“臣妾夢見寧沅與寧沂一並從馬上摔下來……實在嚇得睡不著,便索性出來待一會兒。”

語聲落處,他溫熱的氣息恰舒在她耳後,他吻了吻她,低沉的聲音裡透著安撫:“不會的,朕不會讓他們再出事了。”

“可臣妾難以安心。”她並不回頭,好像他的吻全然沒能將她安撫。她平日可以極儘婀娜的身形仍挺得筆直,他即便以這樣曖昧的姿態擁著她,都感受到一股剛強。

他眉頭微鎖:“你信不過朕?”

她搖一搖頭,連口吻也變得比平時生硬:“臣妾自然信得過皇上,可像是這回的事……實在難以設防,又至今尚不知背後到底何許人也。臣妾隻覺暗中有一隻手,隨時可以扼住臣妾與孩子們的喉嚨,臣妾卻看不到它在哪裡。”

說著語中一頓,緩了口氣,她又道:“所以臣妾剛才想了想,打算撤換寧沅身邊的一眾宮人。至於像吳子春那樣在彆處做事的……日後不論寧沅寧沂身在何處,這樣的人都一概要由身邊宮人擋開,不得近前,皇上看可以麼?”

“這好辦。”他點頭,又有些疑惑,“但撤換宮人,你是有什麼打算?”

她終於側首,明眸望向他,溫柔而疲憊:“臣妾想求一道恩旨,許臣妾從家中挑些侍婢,歸入宮中。”

就像她最終帶進來的八個婢子一樣。在她對後宮還人生地不熟時,那把人實在是起了大作用。

因為有她們,宮裡才沒再撥宮女給她,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也都失了個往她身邊安插眼線的機會。

而相較尋常宮人,這些人更不易被買通。

因為她們的家眷無一不被緊緊捏在夏府手中。她平常待她們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若她們敢做半分對不住她的事,父親一句話便可以讓她們全家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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