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看完家書, 林氏總算鬆了口氣。(m..)
家裡的困境過去了,父親雖降了職,但好歹出了大獄,也謀了個新職,在映州。
映州是個好地方,原是舊朝國都, 稱映京。後來改朝換代了, 都城才改至此處。是以映州也算富有, 城也修得不錯, 能到映州做官,哪怕隻是個小官,也能前程似錦。
林氏長聲舒氣——她賭對了。
她往京中來時家裡已然出事, 她一度一心想被撂了牌子才好。她知道家裡沒什麼門路,唯有她這個姿容尚可的女兒或許還能救父。她當時想, 若她返鄉委身於那個權貴為妾,或許就能保父親出來。
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好在有人出來斷了她那個念頭,也好在她聽了。
為天子妾,總比當那些鄉紳的妾要好。
皇宮, 實在是藏龍臥虎的地方。
林氏將家書妥善地收起來, 又寫了封信回過去, 信中講了自己已身懷有孕的喜事。也就是信剛收好的時候,聖旨到了。
皇帝下旨將她為晉一例,為從七品經娥。林氏謝過恩, 客客氣氣地送走來傳旨的禦前宮人,又將已收好的信拆開,眉目帶笑地又添了一筆,將晉位的喜事也告訴家中。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這些都不重要,她在宮裡究竟舒心與否也不重要,她隻是想讓爹娘安心。
反正她這輩子都回不去了。不能在爹娘跟前儘孝,至少也不要讓他們操心更多。
再往後的路,就是她自己的路了。
她也想儘力地活下去,但到底成不成,在拚儘全力之餘終究也要看命。
很快入了臘月,天氣一冷,嬪妃們本就都愛躲在屋裡,坐在暖爐邊閒話家常。加上年味漸重,這閒話家常也更多了些喜氣,氛圍總令人愉悅。
夏雲姒這時候總懶得出門,賢妃、和妃與柔淑媛就常結伴同來,含玉與林經娥自也都會過來坐坐。喝一盞暖茶、品兩碟點心,逍遙自在。
其中含玉與林氏近來的走動更多一些,這天眾人又一道說著話,卻是含玉獨自過來了。
夏雲姒片刻前剛聽說林經娥去她那兒坐了坐,眼下見她自己過來,不免奇怪:“林經娥呢?怎的不叫她一道過來坐坐。”
含玉正解了鬥篷交給宮女,而後上前福了福,邊落座邊道:“臣妾邀了她的,她卻非說想去湖邊走走。一來二去還勸不動,也就隻好由著她了。”
“有著身孕,還去湖邊?”和妃皺起眉頭,“湖邊總歸更冷一些,潮氣也重,易結薄冰,她可當心彆摔了。”
“臣妾也這樣說。”含玉輕歎,“可她隻說自己會多加小心。臣妾隻得又叮囑了她身邊的宮人,讓他們多注意著些。”
賢妃略顯不滿:“平日瞧著是個拘謹的性子,這時候反倒膽子大了。也不想想若她有個什麼意外,會不會牽連旁人進去。”
夏雲姒淡淡挑眉,叫來小祿子:“林經娥有著身孕不免心情不好,要四處走走也不能攔著。但你也帶幾個人隨過去,千萬彆讓她有什麼閃失。”
“諾。”小祿子一應,即刻領了幾個人趕去。
皇宮之中不比行宮景致那麼多,湖也就太液池一處,離永信宮也不算太遠。
宦官們未免耽擱當差,腳力都不錯,疾行約莫半刻就到了太液池邊。
但太液池麵積卻大,小祿子領著人繞著湖找倒找了一會兒,才終於透過湖邊枯樹看到林經娥的身影。
定睛一瞧,卻見林經娥身邊竟沒有宮人,唯她一個獨自立在那裡。
小祿子不由皺眉,暗道林經娥身邊這些宮人是欠打了。腳下遂又加快了些,想儘快趕到那邊。
下一瞬,卻見林氏往前邁了一步。
小祿子心中咯噔一緊!
定睛看去,雖隔得遠,仍依稀能看出林氏的情緒似乎很不對頭。站也好走也好,姿勢都過於木訥,不似在看景,也不像自得其樂的玩樂。
接著,林氏又邁了一步,估計已能踩到湖沿的薄冰了。
“經娥娘子!”小祿子忙是一喚,然而離得太遠,林氏估計是聽不見的。
他不由走得更急,也顧不上地上多有結冰之處,帶著人小跑起來。在這片刻的急奔間,林氏的腳步卻還在往湖上蹭著,每一步都讓人心驚膽寒。
今年不算特彆冷,雪又下得晚,結冰也就是這三兩日的事。此時冰應是也沒多厚,為免出事,皇帝專門下懿旨叮囑過,不許人們到冰麵上走動。
小祿子背後不知不覺已滲了一層涼汗,複又連喊了兩聲“經娥娘子”,卻還是沒得到回應。
每個人都心弦緊繃間,終見林氏身形猛地一低,伴著冰麵破碎的哢嚓聲響與冰下的沉悶水聲,宦官們的驚叫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