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另一個陸昔】
“嘩——”
“嘩——”
全身都被液體包裹著,連肺裡也充滿了液體,這是怎麼回事……
陸昔睜開眼,看見了一片溫柔的水光,影影綽綽。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終於回憶起了一切。
他掉進海裡了。
去深海捕魚是垃圾星上幾乎唯一稱得上暴利的行業。隻要在船上待一年,運氣好能賺到常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聽著不錯,但這錢實際上就是買命錢,上船的船員必須簽生死狀,還得留下遺書。
陸昔想了很久,最後遺囑也隻有一句話。
【我死後,一切財產都留給羅詔。】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年,陸昔終於放下了一些擔憂,他甚至已經開始計劃好該如何去尋找羅詔。
為此他甚至在網上提前預約了一位助手。
助手叫夏白淵,話很少的樣子。陸昔和他聯係了幾次,對方說的話從來沒有一句話超過五個字。
儘管還有些擔心,但陸昔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便宜的助手了。
隻可惜這麼費勁約上的助手,他也用不到了。
他馬上就要死了。
陸昔放鬆地閉上眼睛,大概是他的錯覺吧,這海水竟然意外地溫暖,他渾身都感到十分放鬆。
就這樣回歸蟲神的懷抱,也是挺不錯的選擇。
……
但就算是臨死前的妄想,是不是也太久了些?
陸昔甚至能感到自己雖然沒有呼吸,新鮮空氣卻源源不斷地從溫暖的液體中湧入他的身體中。
又在心裡默數了幾秒,陸昔再一次睜開了眼。
他確實不在海裡了。
環顧四周,他躺在一個透明的罐子裡,罐子裡裝滿了粘稠的液體,這液體阻礙了他的視野,讓他看不清外麵的模樣。
勉勉強強地,他隻能看清室內大致的輪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昔突然慌亂起來——自己躺著的這個罐子,像極了從前在醫院裡看到的醫療艙,但和那個笨重的金屬罐子比起來,這個小玻璃罐顯得那樣輕巧又先進。
聽說那個醫療艙,躺一天就要花好幾萬,這個隻會更貴。
自己躺了多久?賺的錢夠醫療費嗎?
他一驚慌,監控著他身體狀況的儀器頓時發出了尖銳的鳴叫。
滴——
滴——
滴——
陸昔睜大眼睛,驚恐地緊盯著門。
不多時,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門被霍然推開,進來一個高挑的身影,陸昔看不清。
那人按下一個按鈕,隨著輕微的開啟聲,略顯渾濁的粘稠液體被排出,陸昔嗆咳一聲,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略顯蜷曲的黑發,一雙蒼翠的綠眸暗暗沉沉,陸昔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對方是一隻雄蟲。
他從來沒見過氣勢這樣深沉的雄蟲,如同一個黑洞般懾人。讓他心裡第一時間升起來的並不是喜悅,而是下意識地瑟縮。
“抱、抱歉。”
下意識地,他就要開始道歉。
雄蟲挑了挑眉:“抱歉?”
陸昔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跪坐在醫療艙裡不安地看著對方。
垃圾星上沒有雄蟲,但陸昔知道雄蟲很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對方的憎惡,惹禍上身。
雄蟲上前一步,靠近了醫療艙,高挑的個子擋住日光,他的陰影籠罩住陸昔。
然後他舉起了手。
——要被打了。
陸昔緊緊閉上了眼睛,卻不敢挪開身子,等待著即將來臨的疼痛。
但在他極度緊繃時,一隻溫暖的手卻落在了他的額頭。
“陸昔,你又闖了什麼禍?趁你雌父還沒回來,我勸你老實交代。”
“……”
陸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陸墨。
他已經成年了,而在成年之前,他在垃圾星上就經曆了過於艱難的童年。
總是一個人,總是孤單,生活從來都很困苦。
所以遇到比他更加弱小的羅詔時,陸昔的心裡湧現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想要保護羅詔。
自己曾經缺少的、渴望的、向往的,他都要給羅詔。
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過去的自己一樣。
但過去那樣渴求的東西,卻在如今猝不及防地得到了。
按在額頭上的手溫暖寬厚,明明隻是一隻手,卻像是一把堅固不可破的傘,將他牢牢地庇護在其中。
就好像……雄父一樣。
……
看著自己的小兒子一臉癡傻的模樣,陸墨嘴角抽了抽。
“你又把係統團子弄出bug了?它這幾天一直在抽風。”
“還是你的精神力又暴走了?淩的訓練室已經夠殘破的了——本來他一個人都不夠禍禍的。”
陸墨深吸一口氣,咧了咧嘴:“總不是你換了個人吧。”
陸昔:“……”
他戰戰兢兢地抬起頭,輕聲道:“抱歉先生,您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陸墨:“……”
陸墨:=口=
完了,孩子腦袋終於壞了!
他轉頭就喊:“淩!!!”
——————
兵荒馬亂的一下午過後,陸昔終於勉強搞清了現狀。
黑發綠眸的俊美雄蟲名叫陸墨,是【陸昔】的雄父。
銀發紅眸的漂亮雌蟲就是陸墨口中的淩,他是【陸昔】的雌父。
除了陸昔之外,他們還有三個孩子,隻是如今都不在家,這讓陸昔鬆了一口氣。
五個人的話……實在是應付不來了。
麵無表情的雄蟲穿著精致的長袍,每個褶皺都顯得一絲不苟,渾身都透露著貴族的矜貴和不可一世。
儘管心裡還留著對“雄父”的渴望,但陸昔下意識感到了退縮。
和他比起來,淩顯得溫和多了,他慣常帶著笑,一身軍裝卻敞著領口,顯得十分隨性。
陸墨歎了一口氣,伸手給他係好領口,嘟囔道:“我親愛的雌君,說過多少次了——您的禮節也代表了陸家的臉麵,總不好叫彆人看笑話。”
淩聳了聳肩,坦然地揚起脖頸:“我是回家以後才解開的。”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任由陸墨將他的衣領擺弄地整整齊齊,順手用紅色的發帶給他係好了長發。
陸昔不由得看出了神。
注意到他的視線,陸墨將手插回兜裡:“怎麼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陸昔脫口而出:“我從未見過像你們這樣相愛的蟲族。”
哪怕是從前在論壇裡看的,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描寫。
“咳——咳——”
陸墨發出了堪稱巨大的咳嗽聲,他嗆得臉都漲紅了,在陸昔不知所措的視線中,陸墨眼神閃爍:“相愛?不、沒有的事,你都在說什麼呢?”
“當然是我對您情深不壽,在我百般糾纏之下,您終於本著仁慈而寬厚的心腸,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我。”淩朝陸墨眨了眨左眼,狡黠道:“真是辛苦您了。”
陸墨的臉色又漲紅了一些:“對,事實就是這樣。”
陸昔:“……”
不,完全沒有一點可信度。
陸墨先生,你看著你的雌君時,眼神在發光。
連陸昔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是,他的情緒不知不覺中已經放鬆了下來。
“你剛從冬眠中蘇醒,還是再躺一會兒比較好——你已經折騰一下午了。”
這是淩說的,陸昔安靜地點了點頭,陸墨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還是隨著淩一起離開了。
他們一離開,陸昔就下了床,來到書架前。
這個房間是有主人的,裡麵充滿了對方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