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昔深吸一口氣,甩掉拖鞋也爬上了床,他高挑的個子擋住了頭頂的燈,長長的影子籠罩住夏白淵。
陸昔朝夏白淵慢慢俯下身,手指觸到了夏白淵微涼的皮膚。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夏白淵微微顫抖了一下,但眼下已經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退縮了!
陸昔閉上眼,伸出精神力,將精神力凝固成細絲,謹慎而堅定地探入了夏白淵的精神海中。
我可以,我能行!!
我超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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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昔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一個糟糕無比險象環生的精神海。
哪怕比海上大風暴還要猛烈,他也不會怕的。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夏白淵的精神海竟然出乎意料的寧靜。
當然,這裡的寧靜並不是說夏白淵的精神海很正常,而是和陸昔預期的比起來。
不僅遠沒有達到危急生命的地步,甚至陸昔感覺到,比起上次疏導的結果,夏白淵精神海中的凝滯塊,竟然小了不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樣的情況,至少是經曆了幾次非常深入的疏導……
陸昔的精神力困惑地擰成了一個【?】
但眼下他來不及深思,更沒有走神的餘裕,不管原因是什麼,這畢竟是一件好事。而且也讓他的疏導工作輕鬆了不少。
他拉直了自己的精神力,繃緊後朝著最薄弱的一點進攻了過去!
太久沒有疏導過,這一下力氣有點大,夏白淵發出了低低的悶哼聲。陸昔連忙放輕了動作,改為輕柔地遊移和安撫。
陸昔很快找到了所有容易潰散的點,用精神力一點點鑽探,再不斷地擴大自己的戰區,這就是最常見的化整為零醫治手段。
研磨。
安撫。
撥弄。
千方百計要軟化這些頑固的凝滯塊。
這樣的手段絕不會太輕鬆,常常會給病人帶來巨大的精神負擔。
感受著夏白淵不斷的震顫和壓抑不住的悶哼聲,陸昔心裡十分愧疚,連忙加快了精神力的動作。
長痛不如短痛嘛……
陸昔的想法是好的,但世事無常,往往事與願違,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在他的溫柔和不懈努力之下,夏白淵抖得更厲害了。
他幾乎要壓不住自己的聲音,陸昔害怕地睜開眼,問道:“會很難受嗎?”
“嗚……”
陸昔呆住了。
大約是太難受,夏白淵儘管在強忍,但還是微微地掙紮著,臉上的眼鏡歪歪斜斜地搭在鼻梁上。
白皙柔軟的臉頰被紅暈籠罩著,夏白淵雙唇微啟,一下下吸著氣。
這樣冷的室內,說話都會有霧氣。
團團的霧氣向上飄散,在夏白淵濃長的眼睫上凝聚成細密的水珠。
夏白淵眼神渙散地看著陸昔,顫巍巍道:“開、開始了嗎?”
陸昔眨了眨眼:“快結束了。”
“……”
“……”
夏白淵的手指插/入汗濕的頭發,眼神有些朦朧:“什麼?”
陸昔:“啊?”
等、等等,是哪裡不對嗎?
儘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陸昔卻敏銳地感覺到了——
夏白淵的反應,就像是猛地抬起一個沉重的花瓶時,卻沒想到這個花瓶是泡沫做的,然而他沒收住力最後因為用力太猛而閃了腰一樣。
自己應該成為一隻沉重的花瓶嗎……
一時間,陸昔不知道自己這精神力是該收回,還是該繼續留在夏白淵的精神海裡了。
兩人麵麵相覷,氣氛顯得有點僵硬,陸昔手足無措:“我、我該開始什麼?”
夏白淵看著陸昔驚慌的雙眸,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脫口而出:“你不是要和我做——”
陸昔:“啊?”
夏白淵猛地打住話頭:“不,沒什麼,這樣就很好。”
他推開陸昔,伸手拉起被子將自己蓋住,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但耳朵卻沒有完全蓋住,在銀發的掩映下,紅成了番茄的顏色。
室內一片寂靜,心跳的聲音卻震耳欲聾。
陸昔坐在床沿上,他的精神力妥當地收回來,這次的疏導進行得很完美。
他一會兒看看床上鼓起的小山包,一會兒看看夏白淵的耳朵,又轉頭看看浴室——熱氣已經消散殆儘。
夏白淵那奇怪的嘶聲又浮現在他腦海中。
在這一刻,靈感的神明終於眷顧了陸昔那有時候會遲鈍到令人咋舌的大腦,電光石火間,陸昔理解了一切。
他猛然睜大了眼睛,緩緩用手捂住了嘴巴。
明明天氣那樣寒冷,但陸昔卻感到全身滾燙。
他伸出另一隻手,撥了撥夏白淵因為拉扯被子而露在外麵的手指:“夏白淵,你剛剛……以為我要做什麼……”
夏白淵不說話。
但陸昔卻不繞過他,反而傾過身去,勾勾夏白淵的手指,順著縫隙伸去,撓了撓夏白淵帶著薄繭的手心。
“你在浴室裡做什麼?”
“你想要我做什麼?”
夏白淵的手像是觸電般的,飛快地縮回了被子裡,陸昔耐心地等待著。良久才從被窩裡傳來了一聲微弱的抱怨聲。
“你、你彆問了。”
假如此時在陸昔麵前放一麵鏡子,那他就能看見,自己的臉上露出了幾乎可以稱之為傻笑的表情。
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種輕盈的快樂充滿了他的心扉,讓他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和喝醉了的感覺很像,但現在要更加明亮一些。
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直接跑到山頂上,響著世界張開手,宣布陸昔從此是世界之王!
陸昔伸手去拽夏白淵的被子。
沒拽動。
夏白淵的聲音已經近乎惱羞成怒:“出去,我要睡覺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像一片小羽毛,撓得陸昔心裡癢癢的。
他俯下身,貼著夏白淵的耳朵輕聲道:“那,你要不要繼續?”
“你把我趕出去,我隻能走啦。”
陸昔委委屈屈地拽著夏白淵的被子:“我錯啦。”
“……”
“……”
被子微微動了動,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看起來勉強極了。
陸昔的嘴角上揚,迅速地鑽了進去。
夏白淵低聲道:“就、就這樣吧。”
“好。”
黑暗剝奪了視覺,卻放大了其他的感官。
陸昔抱著夏白淵,銀發雌蟲恰好被他抱了個滿懷,他們是如此地契合——
就像是一個可樂罐子被放進了高腳杯中,最巧妙的是,沒有一絲縫隙,甚至連高度都完全一致。
這似乎是他們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擁抱。
夏白淵全程都壓著聲音,他性格本就如此:
他會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害怕一切可能到來的危險,過於艱難的生活早已讓謹慎小心的習慣烙進了他的血肉中。
但陸昔卻像是一塊異常甜蜜的糖,引誘著他伸出試探的觸角。
隨著時間的流逝,夏白淵無力地抓緊了陸昔的衣服,將頭埋進了陸昔的脖頸。
像一隻初生的雛鳥。
陸昔的手觸摸著他微突的脊骨,儘管他知道夏白淵擁有近乎恐怖的實力,但他卻莫名覺得這脊骨很是脆弱。
“陸昔……陸昔……”
陸昔低下頭,吻住了夏白淵。
能夠為夏白淵遮蔽風雨,這讓陸昔感到了頭暈目眩般的幸福。
為此他願意一天三十次地感謝蟲神,感謝奇妙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