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昔“霍”地一下站了起,他對顏僮道：“抱歉，但我得先離開了。”
顏僮還能說什麼呢？他隻能無奈地聳了聳肩，示意道：“這可是大喜,沒什麼比這還重要了，您請便吧。”
黑發紅眸的雄蟲朝他露出一個感謝的眼神,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門被帶上,顏僮坐在椅子上，也沒去管已經炸了的直播間。他抱手臂，環顧房間。
這個房間裡處處都充斥細微的不和諧,從他進門開始就感覺到了，隻是那時候他還不太清楚這是什麼,但隨觀察,這股異樣的感覺逐漸清晰起。
雄蟲們的房間雖然風格迥異,但一點是大小異。
——在他們的房間裡,很少能發現雌蟲活的痕跡。能睡兩個人的床上隻一個枕頭，寬大的衣櫃裡不見雌蟲的衣服，就連地上的拖鞋，都隻一雙。
隻打開床頭櫃的機關,從裡麵拽出一根堅固的鐵鏈，上麵斑駁的血跡才能證明這個家裡雌蟲。
顏僮站起，在床頭上敲了敲，傳沉悶敦實的聲音。
這裡沒機關。
腳下是一雙陸昔匆忙間落下的拖鞋,另一雙拖鞋好好地擺在地毯邊。
一張黃色的便簽紙貼在櫃子上,顏僮湊過去一看,上麵俊秀飄逸的一句話：
【老板，你弄壞的鍋我找到了，下次請不要把壞掉的東西塞進床底,我可以教你怎麼毀屍滅跡的xd——夏】
顏僮：“……”
他些新奇地擺弄這張紙條，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種古怪的想法：雌蟲居然是會開玩笑的嗎？
為什麼他從未見過呢？
——————
陸昔坐上車，踩限速線一路狂奔。
直到現在他都些懵。
一顆屬於他的蛋？他從未想過這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身上太多的桎梏，而他又在這桎梏下束縛了太久，以至於一朝解放時，他理智上明已經得到了自由，但仍舊維持從前的許多習慣。
譬他仍舊下意識收束自己的精神力，他太害怕它會暴走。
譬他仍舊不愛靠近人潮。
又譬他從未想過，今他也可以擁屬於他自己的一顆蛋了。
酸澀湧上他的眼角，陸昔咬牙，平靜的麵容出現了一絲裂縫。從那裂縫裡泄露出的東西，仿佛岩漿衝破冰封多年的雪地，噴薄而出的熱意。
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夏淵。
他是此地熱切，完全沒發現趴在他肩膀上的係統，罕見地不發一言，那張安靜的小臉上凝結霜一般的憂慮。
直到他終於到達醫院體檢口之前，陸昔解開安全帶就要出門，係統低低的聲音喊住了他。
“西西……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
它仰頭，注視它從小看到大的雄蟲——正陸昔了解它那樣，它也完全地知曉陸昔的心思。
“……抱歉。”
黑發的雄蟲慢慢呼出一口氣，僵硬的脊背隨之放鬆下。他微低下頭，黑色的短發拂過他皙的臉頰，紅眸泛微微的漣漪，讓人想起被春風搖晃的湖麵。
“我不能回去。”陸昔伸出手，摸了摸係統的腦袋，“我要留在夏淵身邊。”
“雄父和雌父……他們知道的，”陸昔的眼神明亮，恍若水光，“我已經找到了我安穩的歸處。”
係統被他的手指一按，豆豆大的眼睛裡滾落下碩大的眼淚。
陸昔是認真的，他在認真地請求自己，讓他留在這裡——夏淵是他從年少起就憧憬的夢。
可……
“拜托了，阿團”陸昔垂下眼眸，“我會很小心的，不會在曆史上留下一點痕跡。”
係統終於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出。
它用小小的爪子捧住陸昔的袖子，捂在臉上，不一會兒就濡濕了衣角。
陸昔捧柔軟的一小團，心底無限地柔軟下去：“我了很多的信，麻煩你帶回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係統抽噎打斷了他的話：“不行啊，西西，你不能留在這裡。”
假可以的話，它真的很想瞞下那件，反正西西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但它不能隱瞞。
陸昔一愣，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落不到實處。
係統從衣袖裡抬起頭，色的毛被弄得亂七八糟，道：“西西，你還記得在這個時代，原本也一個陸昔嗎？那個原本的陸昔……”
“他承受不了時空的扭曲，原本在穿越的一瞬間就會湮滅的，”係統道，“墨墨用精神力保護了他，但他不可能永遠在那裡呆下去。”
陸昔的喉嚨發緊，無指上血管跳動得很明顯，他張開口，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會何呢？”
係統絕望地看陸昔：“他的存在會湮滅，連靈魂都會被抹除。”
他們交換的契機就緣於係統的一次機，在兩個時空內互為標記，想要將雌蟲陸昔送回，也隻能是互交換回去。
失去主神空間權限的係統，連到這個時代都拚儘了全力，做不到將陸昔單獨傳送過。
“……”
陸昔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蒼下去，幾近透明。他淺淺低下頭，靠在了方向盤上，仿佛失去了所的力氣。
係統靠在他的腿邊，安靜極了。
過了很久，它才聽到陸昔潮濕的呼吸聲，微涼的手心落在他的腦袋上：“我知道了。”
係統抬起頭看見陸昔的臉，他看起好像沒什麼變化，隻是眼眶紅了一點。
“西西，對不起，”係統渾身的毛都是濕的，“是我把你送了這裡……”
陸昔輕笑了一聲：“怎麼會呢？什麼好道歉的，已經很好了。”
他連做夢，都不會夢到這樣美好的。
隻是夢終究醒的時候。
“走吧，我還得去向夏淵告彆。”
——————
夏淵睡了，他最近越越嗜睡。
醫給他用了營養劑，皮笑肉不笑地看陸昔：“你知道為什麼體檢還要檢查沒蛋嗎？”
陸昔虛心求教：“為什麼呢？”
醫：“因為的雌蟲根本不知道，飛飛就了，還以為自己空拉稀。”
陸昔：“……”
陸昔：=口=
醫看他的臉色，也“……”了一下，“你居然信了。”
陸昔麵無表情：“好像很道理的樣子。”
醫摸了摸鼻子，揮手道：“進去吧進去吧。”
“多謝。”
陸昔送走了醫，輕輕地帶上門，無聲坐在了夏淵的床邊。夏淵睡得很熟，幾乎可以說是酣眠。他的臉頰紅潤，鼻尖都沁出了一點油汗。
陸昔戳了戳係統：“我可能沒法說出口，我一定會哭得很丟臉的。”
最後的印象，不能那麼難看吧。
係統猶豫了一下：“要不然，我們先演習一遍？”
“好主意。”陸昔表示了讚，“這就搞。”
他閉了閉眼，睜開眼時，紅眸裡隻剩下了夏淵的身影，仿佛要將他永遠鐫刻在心裡。
三個月，夏淵的模樣從他腦袋裡紛紛掠過——
“阿淵，一件我從沒跟你說過，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出的時代，距離今天還三千年。”
“在我們的時代，你是所蟲族都崇拜和敬仰的存在，我們稱你為‘戰神’，我接近你的目的本就不純，”陸昔輕笑了一聲，“我彆用心。”
“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憧憬你了，一直夢想和你見麵，沒想到這個虛幻的夢想居然成真了。”
“我沒辦法控製自己，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沒辦法，真不是因為崇拜，我還沒那麼傻。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當我反應過時，我已經沉溺很久了。”
“假可以，我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一起下許許多多的幼崽。”
陸昔用力吸了一口氣，他的胸膛抽疼，但語調輕快：“但是不行，我必須得回去了，這本就是我不該得的。”
能遇到夏淵，已經是用儘了他一的運氣，不可以貪心了。
“見——”陸昔用手撥了撥夏淵的頭發，語氣繾綣“我會用我的餘，一直注視你。”
“而你，會忘記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