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一時爽, 高考火葬場啊兄弟。”
唐小棉跟梁從星在後麵說悄悄話的時候, 張君傑也拍著易楨的肩, 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易楨沒說話。
在張君傑眼裡, 這就是默認了。
他湊上前笑:“不過班長,你眼光可以啊。我覺得阿星妹妹有種豔麗感, 比校花還有看頭。”
“哪個校花?”邊上有人插嘴問。
一中的校草是公認的,但校花名落誰家, 卻說法不一。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審美,甚至有男生因為這個打過架。
“管他哪個,統統吊打。”張君傑不屑一顧,仿佛很驕傲。
易楨關注的重點卻不一樣:“為什麼叫她妹妹。”
他聲線沒什麼起伏, 甚至不是疑問語氣。聽著就有點冷。
“喲喲喲, 這就吃醋了。”張君傑品過味來,賤兮兮的, “你能把她當妹妹, 我就不行了?你是不是心虛?”
易楨懶得理他, 兀自邁開腳步往前走。
張君傑追上去小聲又誇張地喊:“老徐要瘋了。”
有人沒明白:“關徐老師什麼事?”
張君傑轉頭解釋:“班長是誰?狀元預備役啊!萬一因為談戀愛, 學業一團糟, 你說她瘋不瘋。”
“……”
“你腦補太多。”易楨淡淡地說。
“切, ”張君傑哼了一聲, “大爺我可是每周兩次,要跟阿星妹妹一起被拎到辦公室挨批的人。你不討好我, 當心我在她麵前講你壞話。”
他一臉得意, 好像真的跟梁從星關係不錯。
易楨額角青筋跳了一下, 終於忍不住吐出兩個字:“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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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到家,剛好梁紹遠打來電話。
他在北城的航天院裡做研究,屬於技術骨乾,一年到頭休假很少,不太走得開。
電話那頭說一句,梁從星應一句。
態度無比乖巧,駕輕就熟,把親爹哄得團團轉。
掛了電話,梁從星脫掉校服衝了個澡,把頭發散下來。換上雪紡襯衣跟短裙。
今天是一個哥們的女朋友生日。
那哥們當初追女朋友花了不少力氣,梁從星算是一路看過來的。
現在追到手了,正是熱戀期,膩得不行。早早地給她打電話,要她過去捧場。
一中放得晚,等梁從星到家收拾完已經六點多鐘。她跟紀雪容說了聲,匆匆出門。
“這孩子,也不叫家裡司機送。”
紀雪容在窗戶上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發愁跟無奈。
“現在小呢,以後長大就懂事了。”家裡的張阿姨笑眯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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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灣。
這是一家集吃飯跟娛樂為一體的會所,矗立在市中心,很顯眼。也是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李毅凡早就摟著女朋友在包廂門口等了。梁從星把一個小禮品袋遞過去,說了聲“生日快樂”。
袋子裡小小一支口紅。
李毅凡的女朋友很喜歡,挽著她的手,一口一個阿星叫得很親熱。
這時候,紀分野也從門口晃出來。他靠著門框,咬著煙,聲音有點含糊不清:“趕緊進去。”
梁從星詫異:“怎麼?”
“你唐哥在這。”紀分野言簡意賅。
這個“唐”字,有雙重的意思。
一來,梁景明的確是梁從星的堂哥。二來這個“唐”,也代表“唐僧”的“唐”。
這是紀分野取的外號,可以說是他語文上的巔峰之作。
梁從星一下子明白過來,警惕地左看右看。紀分野好笑,側身給她讓道,她一溜煙跑進去。
坐到紀分野邊上,她才問:“梁景明怎麼也在?”
“他有個朋友競賽拿獎,今天請客呢。”紀分野把煙按在煙灰缸裡,“剛才在門口碰到,聊了兩句。放心,沒說你也來。”
梁從星吐吐舌頭:“說我來了也沒事。他又不是我爸。”
她爸都管不了她。
“嘴硬,小時候起你就怕梁景明。”紀分野“切”了一聲戳穿。
他坐直,給她拿了一聽啤酒。
“你女朋友呢?”梁從星扯開話題。
看了一圈,包廂裡的男男女女,哪個都不像跟紀分野有關係的。
“分了。”他語氣很無所謂。
梁從星有點感慨,半晌,忽然冒出一句:“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紀分野一臉懵:“什麼、什麼玩意兒?”
“這周剛學的古詩,”梁從星說,“就是說,如果你愛過一個人,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其實整首詩,她也隻記住了這一句。
當時,她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聽見語文老師捧著課本,在講這句詩的意思。
後來扯遠了出去,說人世間的情.愛也是這個道理,見過好的,其他都黯然失色。
梁從星起初興趣缺缺,後來卻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古人可真太會寫了。
她對易楨的感覺,可不就是這樣。
喜歡上他之後,所有的帥哥,都不夠好看了。
紀分野沉默了一下,品出了她話裡的意思,把啤酒拉環往桌上一丟:“你故意紮我心吧?”
“沒有沒有。”梁從星擺手。
紀分野冷笑:“那你呢,一個月了,追到你們那學霸了麼?”
梁從星:“……”
姓紀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於是,兄妹兩個成功地反目成仇。一時間誰也沒搭理誰。
今天的主角是李毅凡跟他女朋友,被起哄喝了很多酒。又是交杯又是吹瓶。
人多熱鬨,大家又放得開,有聊不完的話題,氣氛鬨哄哄的。
梁從星喝了幾聽啤酒。
她酒量好,但是容易上臉。這會兒白皙的臉頰上透著淡淡的粉,眼裡漾著水光,烏發綢緞似的披散,唇紅齒白。看著比平時豔了許多。
立刻有男生過來問聯係方式。
紀分野一一擋掉。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跟梁景明是同一個心態。覺得這些毛頭小子都配不上自家妹妹一個手指頭。平時把她保護得很好。
有人喝得醉醺醺,上來調侃:“紀哥,新女友啊,這麼護著。”
立刻有人捶了他一拳:“傻.逼,那是星姐!腦袋裡裝的什麼玩意!?”
“……”
桌上已經開始混亂。有人喝醉了,碰杯的時候,酒水灑進菜裡,大家一陣笑。笑完鬨完,又坐著聊天扯皮。
梁從星話少,不愛摻合,早早地打開遊戲低頭玩。
她掃了眼好友列表,看見梁景明的名字亮著,很驚訝。連忙給他發消息:【你在打遊戲?】
梁景明很快回複:【你怎麼知道的?】
梁從星:【看好友列表啊大哥】
梁景明:【哦,怎麼樣,要不要來一局?】
梁從星本來想拒絕的,結果紀分野腦袋湊過來一看,磨刀霍霍地拿起手機:“來,跟他來。我教他做人。”
“他很菜的。”梁從星說。
紀分野跟梁景明年紀差不多,性格相反,從小一路杠到大。梁從星的意思是,真沒必要在遊戲上跟他比。
紀分野眼裡放光:“菜就更好玩了!”
梁從星:“……”
梁景明又拉了個人進來,剛好四個人。
新來的人ID叫“懶得取名”,大概真的挺懶,從頭到尾,連話也不說。
飛機上,梁景明跟紀分野已經開始互嗆,梁從星無所事事,找他搭訕:“朋友,你技術怎麼樣?”
那人不說話,過了會兒,地圖顯示他標記了機場。
梁從星挑了挑眉。
“謔,跳機場?深藏不露啊兄弟,”紀分野吹了聲口哨,暫時拋下梁景明,跟他說話,“看來要二拖二了我們這是。”
梁從星翻了個白眼,“滾.蛋,三拖一好吧。”
梁景明默然:“……”
隊友沒說話的意思,梁從星也不找沒趣。一落地就進了倉庫,搜出一把m4。
那邊“懶得取名”已經跟人對上了槍。
紀分野打遊戲已經屬於比較剛的類型了,沒想到“懶得取名”比他更剛,拎著一把狙,一路過去碰到人就殺,開局七八分鐘,乾掉三個人了。
“兄弟可以啊。”紀分野說。
那人依舊是打字,回了個“謝謝”。
梁從星“噗”得笑出聲。
這個人,ID看起來有點懶散,操作卻敏捷得不行。一路大殺特殺,好像高冷不好惹,結果被人誇了句,還會禮貌又簡單地回個“謝謝”。
就挺有意思的。
在機場剛完一波,幾個人去堵橋。
“懶得取名”很耐得住性子,選好位置一動也不動,多餘的聲音也沒有。過了會兒,來了個人,他抬手就是一槍。
乾掉了。
梁景明想出去舔包,他低低說了句:“等下。”
那聲音不輕不重,卻意外撩人心弦。
梁從星出神了刹那,再仔細回想那個聲音,卻有點不真切了。
她不再糾結這一茬,轉而想到,梁景明的朋友,應該是個學霸吧。
嘖嘖,學霸玩遊戲還玩得這麼好,可怕了。
這時候,對方有個隊友悄悄來扶,不出所料,“懶得取名”又是一槍。
“靠,”對方隊友開麥就罵,“這.逼!”
“自己垃圾,傻.逼罵誰呢?“梁從星翻了個白眼。
紀分野他們繞到車後拿裝備。
對方隊友顯然是個脾氣爆的,聽出是女孩子也沒收斂,罵了很多難聽的臟話。
梁從星架起二郎腿晃著,輕悠悠吐出兩個字:“反彈。”
對方:“……我.操!”
紀分野“哈哈哈哈”地笑起來:“你小學生嗎?”
“他才小學生,作業沒寫完就跑出來打遊戲,哎,”梁從星揚聲,點他的名,“你要謝謝我們大佬把你乾掉啊,快彆玩了,小孩子早睡早起才長得高喲。”
說完,她乾脆利落地調了語音模式。
對方再罵什麼也跟放.屁一樣了。
乾掉兩個人,又劫到輛車。梁從星剛跳上去,“懶得取名”抬手就給她扔了把98k。
在車上又給她塞了很多藥品、飲料、防.彈.衣。
“這是謝我幫你說話?”梁從星笑吟吟的。她直覺這個人不難打交道,不知道為什麼話這麼少。
對方又是一條文字消息:【拿著】
梁從星明白了,這個人大概不喜歡語音,也不喜歡閒聊。剛才那下他會開口說話,應該是情況緊急。
再細細琢磨,“拿著”兩個字,居然有種冷淡又霸道的魅力。怪不得微博上好多人說打遊戲會被撩。
梁從星把跑遠了的思緒扯回來。
四個人裡,“懶得取名”跟紀分野都非常剛,技術過硬carry全場的那種。梁從星沒他們厲害,但也不至於拖後腿。
結果,真像開局說的那樣,三個人帶著梁景明吃了把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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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結束,梁從星抬起頭。
頭頂的燈很大,冷不丁對上,光線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
包廂裡,吃吃喝喝進行到尾聲,一群人勾肩搭背站起來,準備轉場去ktv唱歌。
紀分野拍拍她的椅背:“走了。”
梁從星直接關掉手機屏幕。
等電梯的間隙裡,紀分野雙手環臂,靠在一邊:“哎,哥問你,你對那小子,還沒看厭呢?”
提到易楨,梁從星眼裡溢出笑意:“沒有。”
越看越喜歡。
“真有這麼帥?有我帥?”紀分野挑眉。
他知道梁從星這人膚淺,純粹奔著人家的顏值去的。但喜歡了這麼久,也實屬罕見。
不知道是長成什麼樣的一帥哥。
梁從星認真看了他一會兒:“我勸你不要自取其辱。”
紀分野:“……”
媽.的,送去重點高中讀了一個月,回來罵人都會用成語了。
他氣笑了:“其實我剛在這也看到一帥哥,就你喜歡的那種,文靜氣質款。你要不換個目標。”
梁從星懶懶答:“沒興趣。”
“……”
她低下頭解鎖手機,頁麵還停留在隊伍裡。
不知道“懶得取名”還有沒有在看,她順口問了句:“哥們挺給力啊,你叫什麼名字啊?”
過了一秒鐘,那人開口。聲音經由手機傳來,顯得有些不真切,卻意外得很低沉好聽:“易楨。”
“……”
梁從星先是愣了兩秒,以為耳朵聽到的都不真實了。
等大腦把信息翻譯完畢,她終於反應過來,瞬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這…這這個人……怎麼會是易楨?!
同名同姓嗎??
好像不太可能…
這麼說,那個清淨秀氣的優等生,和遊戲裡跟人剛槍的大佬…居然是同一個人?他居然會用這種搞笑的ID?
不對,重點還不是這個…
梁從星用腦袋撞了撞大理石牆。
她剛才在遊戲裡說了不知道多少臟話,還跟人對噴了那麼久…
真的,欲哭無淚了。
“阿星你乾嘛?”紀分野拉她的袖子。好端端地怎麼把頭磕到牆上去了。
梁從星不動,懶得理他,什麼想法也沒有了。
“……”
就在這時候,電梯到達,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
電梯門打開,裡頭總共五六個男的。身上穿著校服,氣質都比較淡,一看就是優質好學生的類型。
而外麵這群人,站都站不直,吊兒郎當的樣子,不怎麼費力就能聞到彌漫的酒味。從頭到腳都很社會。
電梯裡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易楨的視線落在左側,看見梁從星靠在一邊,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漆黑的發柔軟垂落,到肩上,露出白皙一段脖頸。
她穿了件櫻花色的襯衣,微透,不至於走光,但對於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來說,也屬於大膽的打扮。
紅色的百褶裙,襯得雙腿修長筆直,白得晃眼。
她邊上還站了個高個子的男生,穿著白色的襯衣,樣貌很出挑。他單手插著口袋,正跟她說著什麼。
易楨默不作聲地看著,直勾勾地移不開視線。慢慢地,摁滅了手機的屏幕。
很用力。手指骨節都微凸。
終於,梁從星抬起頭來,似乎要往裡走。腳下邁了一步,怔住。
兩人對視,時間在刹那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