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雪容也為剛才的提問懊悔不已, 連忙說:“那把水果端上, 邊做題邊吃。”
易楨站起來, 跟在梁從星後麵, 默不作聲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夾。
紀雪容望著他們的背影歎氣。
感覺自己剛才出言不慎,傷害到了女兒同學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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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上了樓, 梁從星順手關上房門。
然後心裡忐忑不安起來。
她不會安慰人,把易楨叫到房間裡來, 其實隻是本能的反應——為了脫離剛才那種尷尬的情況。
結果現在兩個人共處一室了,氣氛反而更僵。
連呼吸也不敢用力。
說起來,兩個人已經好幾天沒說過話了。
以前,都是她厚著臉皮地過去請教問題。他雖然耐著性子, 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 但到底會不會嫌煩呢……
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唔, 你坐這裡吧。”梁從星定了定神, 把椅子推過去給他, 自己坐在床尾。
房間裡空調運轉著, 冷氣朝外輸送。
易楨坐下, 手自然地垂落在膝上, 很規矩的模樣。
他垂眸看了眼遙控器, 低聲說:“十六度。”
畢竟是在房間裡這種私人的場合,兩個人距離又很近。男孩子的模樣安靜清秀, 完完全全戳中她的審美。
梁從星覺得心又跳得亂七八糟了, 下意識地出聲詢問:“嗯…你覺得冷嗎?”
“不, ”他輕輕搖頭,拿起邊上的遙控器,往上調了幾度,“但你感冒,溫度不要太低。”
“噢,好。”
空調歇下來,一時間,又沒有人說話了。
猶豫半晌,梁從星開口:“不,不好意思啊,我媽媽她剛才……”
“沒關係。”印象裡,這是易楨第一次打斷她說話。他轉移開話題,“燒退了嗎?”
依然是好聽,溫柔的聲線。
也容易帶給人很多錯覺。
梁從星心裡一悶,點了點頭。
“原來真的是生病了,”她又聽見他說,語氣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語,“我還以為你在躲著我。”
梁從星有點愣住了,咽了口口水,半晌出聲:“我為什麼要躲著你?”
易楨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是啊,他也想問為什麼。
印象裡,那天他們隻是在南塘灣打了個照麵,連話也沒說上。
他看到了她真實的樣子,穿得很漂亮,稚嫩嬌豔的臉龐,看著有點點壞,卻很誘.人。
也很期待再次見麵的時候,她在他麵前不再有顧慮,做自己的樣子就好。
沒想到的是。
第二天,她沒來上學。
第三天,還是沒有來。
猜測過無數種可能。就連徐老師說,她生病了請假在家,他也時時刻刻懷疑。
甚至極端地想到,其實她是對他的興趣耗儘,所以找了個借口,不會再回來了。
那他怎麼會甘心。
哪怕找上門去,也要讓她的視線,始終在他身上。
“嗯,為什麼呢。”他重複著,微微偏頭看她。
他的目光仍然平靜,眼睫微微垂著,眼底覆蓋了一層幽深的、看不分明的情緒。
梁從星莫名有一點點慌。
同時心裡又在想,她的的確確有躲著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察覺到的。
不過,反正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
她也不可能再裝乖什麼的,有點破罐子破摔地說:“你跟我哥認識吧。”
沒想到會以這句開頭,易楨愣了一下,“嗯”了聲:“認識。”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梁從星繼續問。
他沉默了會兒:“我以為你知道。”
當時,梁景明也說過,已經跟妹妹打過招呼了。而且,剛開學梁從星就很主動地來找他,讓他更加這麼認為。
“……”
一樣的理由,也的確是她自己沒注意聽。梁從星吃了個啞巴虧,剛才的勢頭一下就弱了,“我…我不知道。梁景明沒跟我說。”
甩鍋甩得很熟練。
她的語氣裡有小小的心虛。
易楨垂了垂眼,認真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梁從星一時語塞。半晌,咬了咬嘴唇,下定了決心一般:“你難道不是,因為我哥才這麼照顧我的嗎?”
易楨愣了一下。
她原來,是在為這個生氣?
梁從星悶著聲,繼續說:“我不喜歡這樣,我以為……”
“不是,”他又一次打斷她,依舊平穩、認真的語調。
梁從星抬眼,撞上他的眸光,平靜的,漆黑的瞳仁,映照出她的影子。眼角微微彎著,他在笑。
“你哥沒有那麼大的麵子。”他說。
這是……什麼意思。
梁從星反應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然後,大概是被他這樣專注看著的緣故,臉上慢慢開始發燒。
學霸講話從來都這麼費解的嗎?
她沒說話,似乎是怕她不明白,易楨又朝前微微傾了點身體,低聲補充:“我想對你好,才對你好。”
這個人靠近了,氣息也淡淡地籠過來。他背對著窗而坐,背後是一大片明淨的天空。
稍微有點背光。
卻不妨礙人看到他清秀英俊的臉,薄薄的眼皮,睫毛挺直。漆黑的眼,眸光深長。
梁從星淺淺吸了口氣。
這個人……
怕不是已經穩穩抓住了她的死穴。這樣一張俊臉擺在她麵前,叫她還怎麼說得出話。
轉念又想。
易楨會對她好,會花費時間教她題……也是因為她裝得很乖,很認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