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向老師家裡出來, 已經十點多鐘。
老式小區裡種滿了樹, 枝葉茂密深綠,阻隔掉大部分盛夏的陽光。倒也不算太熱。
梁從星回頭看了眼四樓, 略顯斑駁的棕紅色外牆, 窗戶上,玻璃關著,映出外頭的葉影。
剛才閒談間, 向老師提起,以前易楨就坐在那裡寫作業。
他年紀小, 性格卻很沉得住,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
忽然就很想知道…他那個時候, 看著窗外,心裡會想些什麼。
“易楨。”她開口叫他。
易楨側過頭“嗯?”了一聲。
“我餓了。”梁從星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彎。
她承認自己有點不敢麵對。
對於易楨的過去,她好奇, 迫不及待地想了解, 卻也害怕會揭開他的傷疤。
也許…他一直不說,就是不願意提起。
起碼對他來說,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從什麼時候起,她也學會這樣為彆人考慮了。梁從星在心裡感慨了一下,表揚著自己的進步。怕他不信, 她還補充了一句, “早飯不好吃, 沒有吃飽。”
“想吃什麼?”
“嗯……隨便。”反正也不是真的想吃飯。
易楨輕頓了一下, 牽起她的手,“帶你去我以前的學校附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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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楨的初中在本市市中心的一所公立學校,離向老師住的小區不遠,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正是暑假,校園裡外都空蕩蕩的。
西邊的街巷裡,幾家飯店仍舊在營業,隻是還沒到飯點,顯得有點冷清。易楨在一家麵館門口停下,這家店看起來挺乾淨的,門口垂著軟玻璃門簾,一掀開,冷氣撲麵而來。
店裡坐了兩個穿短裙的女孩子。
“吃什麼?”老板娘坐在收銀台後麵,抬起眼來。
易楨拿了份菜單,遞給梁從星,“這家麵館開了二十多年了,我以前經常來。”
梁從星接過,慢慢地看著。
老板娘笑眯眯地接話,“帥哥是不是這裡四中畢業的啦?”
“嗯。”
聽到這話,那兩個女孩子也轉頭過來,看到易楨,眼睛一亮,當中有一個大膽的說,“我們也是四中的,學長你好啊!”
易楨朝她們輕點了下頭,不熱絡,也不失禮。
他從盒子裡抽.了幾張紙,替梁從星擦乾淨桌子。那兩個女生一看,知趣地不再搭話了。
梁從星低頭看菜單,還在糾結要不要直接問易楨過去的事情。就在這時候,忽然聽見對麵的人叫她:“阿星。”
她抬起頭,易楨問,“吃過飯,要不要去學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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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從星忙不迭地答應。
換作以前,她其實不太喜歡對其他事追根究底,反正都是過去了。但是易楨…易楨總歸是不一樣的。
原來喜歡一個人,會對他的過去,現在,以及將來,統統都很感興趣。
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下,梁從星拉著他的手,一下一下輕輕地晃。
“為什麼不直接問?”易楨側頭看著她。
早在向老師家裡,他就察覺出梁從星有點心事。不過那時候,他以為梁從星對這些並不好奇。
畢竟她喜歡活在眼下,輕輕鬆鬆的,並不是愛追根溯源的人。
“哎…我以為你不願意說呀。”梁從星說。
“是不怎麼願意提起,”他輕頓了一下,“不過對你例外。”
天氣熱,兩人買了瓶冰水,在籃球場旁的樹蔭底下坐著。
易楨剛升上初中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炎熱的夏季。
他小學的時候雖然沒怎麼認真讀書,但入學考試畢竟很簡單,他又聰明,所以考得很不錯。加上他看起來又是那種乖乖的好學生,很博長輩的好感。
向老師自然而然點他做了班長。
按住址分的公立學校,學生群體魚龍混雜。
有要好好讀書的,也有他這樣,為了合群、不給易碧盈添亂而按部就班度日的,而更多的是混混日子、整天街頭鬥.毆的小流氓。
那個時候,所謂的好學生跟壞學生之間,有一道鮮明的分界線。
小流氓們對成績好的人有種天然的鄙視,常常尋個由頭,把人帶到後操場修理一頓。
沒彆的原因,就是看不慣、看不爽而已。
有一天,也找上了他。
倒算是師出有名,因為校霸的女朋友跟他一個班,常常找他說話。儘管他態度冷淡,但落在那群人眼裡,哪有不教訓教訓的理由。
那是易楨第一次打架。
一挑多,沒打出什麼結果,半途被路過的老師喝止,一群人作鳥獸散。
事情鬨得挺大,第二天全校都風風火火地在傳“初三那個校霸,讓人打斷了一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