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挺有意思。”
紀分野:“……”
他發現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女生。剛才她一臉淡然,笑也沒笑,居然是覺得他們聚會有意思?
林邇解釋:“我以前沒怎麼來過這種場合。所以覺得很新鮮。”
紀分野“哦”了聲:“你是好學生。你沒做過事多著了。”
“是。抽煙,喝酒,逃課,打架……都沒做過。”她垂著眸一樣樣地列舉。
紀分野無端覺得她今天情緒其實不高,隻不過這女孩子一直眼眸平靜,又不太說話,他才一直沒察覺出來。
“你怎麼了?”他微微坐直了。
林邇昨晚上沒睡好。
做了一個夢。其實說是回憶也不為過。
夢見中考那天,早晨出門時候,父母還在吵架。母親指著在換鞋林邇渾身發抖:“要不是為了女兒中考,我早就和你離婚!”
“離婚就離婚,她考完我們就去離婚!”
在那之前,林邇其實就隱隱有預感。
但是他們會在中考那天發作爆發,她著實沒有想到。於是考第一門時候,整個人混亂無比。到最後分數出來,果不其然,最拿手語文隻得了九十幾分。
即使到下午考數學,她已經調整好狀態,但早上造成損失已經沒辦法彌補了。
夢裡她不斷地寫著語文一道題。
心裡知道那是錯誤答案,卻怎麼都改不正確,仿佛是個麻木機械,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填寫。
到最後,鈴聲響起,血液全部湧進大腦,心慌得近乎讓人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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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答話,冷不丁紀分野忽然站起來,拽著她手腕一路出了包廂。
林邇走得跌跌撞撞,等出了會所,被迎麵撲來寒風一激,才清醒過來一點。
怎麼了。
她側頭看著紀分野,眼睛略微睜大,無聲地詢問。
紀分野遞了一包紙巾給她。他沒說話,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好看。
林邇怔了一下。
“受什麼委屈了,”紀分野嗓子有點點啞,他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剛眼睛都紅了。”
他不擅長關心誰,更不太會聊天。
雖然空有一副外貌上先天優勢,但卻沒有與之匹配撩妹能力。
相反,看到林邇似乎要哭,他第一個慌得不行。
“哦,”林邇應了一聲,大概是覺得既然被他看到了,也沒什麼好隱瞞。
她低下頭大大方方地拆紙巾,拆了一半,又重新封回去了,“我現在不想哭。”
“那你眼睛紅什麼。”
“你就當被生日感動吧。”
紀分野一臉“你在逗我”表情,林邇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把紙巾還給他,搖搖頭:“謝謝,真不用。”
紀分野覺得她身上那種緊繃壓抑氣息似乎少了點,他心下也放鬆了不少。
“那現在回去?”
大冬天,兩個人跟傻子似站在溫暖會所門口吹風。還是接近零下那種凜冽寒風。
紀分野看看林邇這小身板,都覺得她有點吹不住。
但是,他問出那句話,心裡就後悔了。
頓了下,紀分野還是輕咳了一聲,狀若隨意地說:“不回去了吧。”
“不了吧。”
兩個人聲音幾乎重疊著響起。
林邇抿了抿唇,紀分野低下頭跟她對視了一眼。發現她圍是初見那天紅色圍巾,襯得膚白如雪。
“我想看電影。”林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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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看是一場好萊塢大片。
林邇選。
紀分野以為像她這樣小女生,應該喜歡青春片文藝片一類,沒想到人家喜歡刺激、還帶點小血.腥.暴.力元素好萊塢電影。
看時候那叫一個目不轉睛。紀分野估計自己親她一下她都不知道。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夏季野草似,在心裡發瘋一樣地長。
紀分野這會兒已經沒心思看電影了。
林邇側顏近在咫尺。在黑暗放映廳裡隻有一個輪廓,白皙挺秀鼻尖,薄薄,因為看得入迷而微張唇。
頭發披散在肩頭,漆黑柔軟。
紀分野喉結微微一動。
就在這時,林邇側過頭來,他避之不及,兩人目光一下子撞在一起。
更糟是,他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背叛了他腦子,剛才已經伸到了半空中,想替她撩開耳側頭發。
林邇愣了一下,然後把懷裡爆米花遞給他。
紀分野:“……”
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把那個桶放在兩人中間,用手扶著,輕咳了一聲:“我幫你拿。”
“嗯,謝謝。”林邇笑得眼睛微微彎起來,眸光亮亮。
靠。
紀分野心裡快炸了,但表麵依然強行鎮定,假裝把視線投向屏幕。
看完電影,剛好周一宇電話打過來叫他們吃飯。
這回紀分野沒問林邇,乾脆利落地拒絕,讓他們好好玩,下回他再請他們聚。
“我們懂,泡妞要緊。”周一宇嘿嘿地笑。
“滾。”紀分野掛了電話。
雖然知道林邇聽不見,但紀分野還是下意識地望向她方向。她正站在一大麵玻璃展櫃麵前,認真研究裡麵漫威模型。
展櫃裡射燈沿著她側臉滑落。
就像小孩子望著汲汲渴求玩具,溫柔美好到讓人不忍破壞。
他走過去,靜靜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忽然說:“喜歡哪個?”
林邇愣了下,轉頭看他,然後搖搖頭解釋:“你在打電話,我隻是打發時間。”
紀分野:“……”
那你看得那麼認真又專心?
不過,無可否認,林邇就是長了那樣一雙眼睛。眼神明澈,靜水似溫柔,又像純真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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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吃了飯,紀分野問林邇想去哪裡,林邇答案是遊戲城。
紀分野忍了忍,看著林邇抱著一筐硬幣走過來,還是開了口:“你彆告訴我你一個好學生,周末都是這麼過。”
林邇抓了一把硬幣,沒正麵回答:“我想玩一下那個賽車。”
紀分野跟她對視了一會兒,敗下陣來:“行吧。”
“但是我不會。”
“……”紀分野認命,“我教你。”
林邇又笑:“好呀。”
紀分野忽然有種好學生在逼他帶壞她錯覺。
兩個人在遊戲城荒廢了一個下午。砸進去七八百塊錢,用得來兌換券換了兩個卡通人物吊墜。
林邇遞給紀分野一個,然後把剩下一個彆在包上。
紀分野沒地兒放,林邇朝他伸出手:“我幫你保管。等會兒還給你。”
他順手就把吊墜放在她掌心。
手指無意識地蹭到她皮膚。
“現在回家麼?”
林邇搖頭:“不回。”
“你家多久放你出來一次,你這麼舍不得回去?”紀分野問。
該怎麼說呢?
家裡其實管得並不嚴,說好聽點是信任她,說難聽點是忽視。
林邇說:“他們不管我。但我不想回家。”
“看不出來,你還挺叛逆。”紀分野笑笑,也沒說什麼,“那我帶你去個地方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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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在路邊吃了點東西,林邇坐上紀分野車。這一回,不用他說,也緊緊地摟住了他腰。
已經六點多鐘了,旁邊路燈漸次亮起。林邇睜著眼睛,看前麵人背影,眼前呼嘯而過風。
忽然覺得,這好像一個約會。
要是今天永不結束,也挺好。
紀分野帶林邇去地方是江邊。
他停好車,發現林邇從路旁小超市出來,買了一塑料袋零食。
走到麵前,紀分野自然地伸手接過,發現還挺沉,往裡看了一眼:“啤酒?”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喝。所以隻買了兩聽。”林邇還挺老實,“你一聽,我一聽。”
她今天話比往常多了很多。
要是平時,紀分野肯定高興。但是這會兒他卻高興不起來。總覺得林邇如此反常行徑是生活上遭遇了什麼重大變故,這一天又是去遊戲城又是拉他喝酒,是準備放縱完自己一了百了了。
他被自己腦洞嚇了一跳,“你打算乾什麼?”
林邇像是被他問住了,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說散步?”
紀分野沒轍,也不想跟她繞來繞去,把袋口一紮單手拎著:“你解釋清楚,不解釋清楚我這就送你回家。”
“解釋什麼?”
“你今天怎麼了?”紀分野盯著她。
“我就想試一下家裡不讓做事情。”林邇說,“你要聽嗎。我慢慢講。”
兩人沿著江邊散步。
這裡很僻靜,是即將投入開發一塊地。路邊種了常綠樹,說不出名字,高高大大地投下陰影。
林邇把家裡事情講完之後,紀分野也沉默。
兩人腳步慢下來了,她靠著護欄,看著他,眸子深而靜,一言不發。
“你其實挺恨他們吧?”紀分野忽然說。
林邇張口想說“沒有”,但卻猶豫了一瞬。
老實說,她之前對家裡確沒有過怨恨情緒。但是冷不丁有人這樣一問,她倒不確定起來了。
以前她偶然間聽到過,自己班主任跟任課老師感慨,以她資質,要是沒有那麼個雞飛狗跳家庭,換一對負責一點父母,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她那時候也沒細想。
再後來,是他們吵架,她中考失利。從那之後,林邇就再也不試圖勸說他們和好了,也不會在他們吵架時候惴惴不安,提心吊膽。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看開了,也變得無情了。
卻在今天被紀分野一語點醒。
哦,原來她是怨恨他們。
“是。”林邇承認。
“我十歲那年我爸給我領回來一個後媽,我媽是被他們逼走。”紀分野忽然開口。
正當林邇以為他要繼續往下說時候,他卻笑了笑,一副往事成風樣子:“不說了,花前月下,誰要跟你開比慘大會呢。”
這一刻,他站在林邇麵前,她背靠著護欄。
身後是靜謐流動江水,反射著對麵建築投射下來燈光。天空中,掛著一輪模模糊糊、細瘦小小月亮。
還真是,花前月下。
“啪”一聲,紀分野拉開易拉罐拉環,遞給她:“隻準喝一口啊。”
那表情,要多嚴肅有多嚴肅,像家裡管教嚴格大人,迫不得已讓她破一次戒。
一點兒也不像個不良少年。
林邇伸手,看起來像要去接,下一秒,她卻推開他手,忽然踮起腳尖,親了上去。
不過到底是第一次做這樣事,她失了準頭,一個輕飄飄吻,落在紀分野唇角。
饒是這樣擦過一下,紀分野也驚得不輕,他後退了幾步:“你知道你在乾什麼?”
“知道。”林邇說,“我在吻你。”
除去剛才懵成空白一瞬間,紀分野此刻腦海裡已經炸開了無數煙花。
但他冷靜思考了兩秒,心忽然沉下來:“你是不是想隨便找個人早.戀?”
想想以往,好學生因為家庭或是彆原因,決心墮落案例他又不是沒見過。
林邇沒說話。
紀分野當她默認,剛才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惱怒:“我說你一個好學生叛逆起來怎麼這麼可怕呢?戀愛是能隨便談嗎?你現在任務是好好讀書你知不知道?”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他一個不小心把梁景明常用台詞掛在了嘴邊。
而且,他生氣明明是她隨隨便便態度,一番話噴出口,卻成了氣她要早戀。
可見人在憤怒時候,確是會失去理智。
林邇忽然笑了。是那種很忍俊不禁,但又笑得很好看樣子。純純,叫人發火都沒處發。
“我沒想隨便,”林邇認真地說,“不過你說對。現在讀書為重,還是不要早戀……”
她話沒說完,麵前就覆蓋下一個高大身軀,繼而對方低下頭來,準確地捕捉到了她唇。
紀分野手攬著她腰,吻得有點重,氣息也沉,像是發泄不滿:“你故意是吧?”
林邇哪裡顧得上回答。
跟他相比,她剛才親那一下完全是小兒科。
紀分野看她不說話,索性用吻來發泄不滿。饒是他技術生澀,她也有點喘不上氣,胸腔裡一顆心也在撲通亂跳,最後隻能用力抓住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