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他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頭腦一片空白,身體卻下意識朝一旁撲去,牢牢護住妻子瘦弱的身軀。
然而鋼筋鐵皮都無法對抗的力量,又豈是他一屆凡軀可以阻擋的?
車輛失控地斜飛出去,林瀚洋抱緊老婆,恐怖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黑暗降臨之前,他失重地騰空而起,隻聽到自己的車輛被木材砸穿的巨響,以及妻子和司機顫抖的尖叫。
再度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隻是從一場噩夢裡驚醒。
然而妻子的啜泣聲和身下變形的車輛,卻告訴他自己確實逃過了生死劫數。
車已經整個側翻了,他恍惚又本能地解開安全帶抱住妻子上下摸索,發現對方隻有手肘磕到椅背淤青了一塊,而自己也隻有後背一點撞擊擦破的悶疼。
前方傳來司機驚魂未定的問候:“林總?林總?林太太?你們沒事吧?”
他愣愣地應了一聲,司機虛脫地舒了口氣:“阿彌陀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又難以置信地驚歎:“天啊,這怎麼可能?我們怎麼可能還活著?!”
林瀚洋知道他在不可思議些什麼,因為車輛的前擋風已經被兩根樹乾齊齊穿透了。在這樣恐怖的撞擊下,即使是貼了膜的玻璃也已經碎得不留全屍,可那兩根樹乾卻就這麼停住了,如同忽然力氣儘失的旅人。
林瀚洋迷茫地看著一根幾乎和自己臉貼臉的樹乾,那裡末端的纖維皮開肉綻地盛放著,就像被阻擋在了什麼堅不可摧的物質外一樣。
懷裡的妻子忽然哀叫:“啊!好燙!”
他渾身一凜,撒開胳膊,就見妻子忙不迭地鬆手將什麼東西拋向空中。
那是片陳舊的布料,邊緣還帶著部分補丁,微弱的火苗憑空從它不規則的邊緣燃燒了起來,轉瞬間將它吞沒成一抹塵土。
灰塵撲打在臉上,輕若無物,卻叫林瀚洋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
還未從僥幸逃過一劫的慶幸中回神的年輕司機,下一秒便看見自家老板手腳並用地護著老婆從車裡爬出來。老板雙眼發直,如同喝了敵敵畏那樣精神振奮,張口就喊:“快去找車!我們回鳳陽山!回去找剛才那個大師!快點!”
司機這會兒腦子還是木的,聞言頓時一陣迷茫。什麼大師?剛才不還跟老板娘說那是騙子嗎?
男人心真是摸不透的海底針啊。
此時此刻,衛西已經順著人流步行到了山腳的小鎮上。
這一路他看到了無數跟林夫人驅使的如出一轍的坐騎。
這些坐騎形態各有不同,最小的隻有兩隻圓腳,隻能讓主人勉強乘坐,大的則如同一座小山包,肚腹裡少說都能搭載好幾十人。跟這樣的坐騎放在一起,林太太的那一頭明顯就有些不夠看了,想來是他們夫婦實力有限,還不夠格圈養更凶猛的獵物。
不過這獵物不太好吃,費牙口還一點滋味都沒有,因此衛西發現這些猛獸似乎沒有主動攻擊自己的想法後便對它們不太感興趣了。
他一身奇裝異服,又背著自己的大竹簍,沿途收獲目光無數,為了避開人群,就選了一條偏僻沿河的路走。
全程他都在謹慎地觀察周邊景致,越看越感到心驚。這裡的樓高到前所未見,路麵平坦整潔,兩畔的花草樹叢井然有序,儼然是座富可敵國的城池,或許是某個國家的都城也不一定。
但即便是都城,他也想不起記憶裡究竟哪一個國家擁有如此龐大的財力。
身旁的河水安靜流淌,衛西俯身鞠了一把,有些渾濁,他不太想喝。
站起身來,舉目眺望,周圍儘數是陌生的場景,他孑然一身,也無處可去。
重振太倉宗,又要從哪裡開始呢?
他正迷茫間,忽然聽到一聲悶響,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從前方跨越河道的恢弘道路下跳了出來,神情凶惡地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這衣衫襤褸的健壯男人張開雙手,語帶威脅地低吼:“小子,你背後籃子裡放了什麼東西?”
衛西一臉平靜地朝他眨了眨眼。
十分鐘後。
鳳陽鎮一橋的丐幫扛把子鼻青臉腫地蜷縮進自己橋洞小窩的角落,
他打劫不成,反挨一頓胖揍,隻能畏懼地看著前方那道強占自己涼席的清瘦背影。
扛把子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啜泣了一聲,大氣也不敢喘,委委屈屈地掏出一袋餅乾,拆開後剛要張嘴,又猛地抬起頭來。
盤腿坐在涼席上的那個漂亮年輕人此時已經回過頭,視線盯著自己的雙手,目光近乎是天真的。
他問:“這個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