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給這位明顯沒租過房子的大少爺解釋清楚京城的房租均價是多少,聽得衛西一愣一愣:“這麼貴嗎?”
”不止。“團結義心想搞門派嘛,他雖然沒經驗但看起來跟自主創業也差不多,在知乎搜了個合集,一樣一樣給對方解釋,“你看,除了房租,其他亂七八糟的多著呢。登記注冊,是吧?不然就是非法經營,工商局要來查的。家具工具辦公設備又是一筆,裝修,裝修特彆貴,還有人工,京城平均工資可高了,聽說大學生動不動一個月就幾千上萬,哪怕您收徒弟不給工資,現在國家也要求交五險一金的……”
他每說一樣,就仿佛一尊巨大的山峰從頭頂壓下,衛西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聽到最後也顯得很慌張,喃喃自語:“世道怎麼會如此艱難?”
衛承殊頂著疼得幾乎裂開的腦子踏進家門,看見愛犬後陰沉的臉色才好轉些許。
“麥克。”他抬手招了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麥克今天看上去精神萎靡。
衛承殊以為它是為自己昨晚沒回來而生氣,耐心地揉了它一圈,揉著揉著忽然發現對方腦袋旁邊的毛少了一塊,伸手指蹭了蹭:“這怎麼禿了?”
得皮膚病了嗎?
麥克一聽這個問題,當即嗚哩哇啦地嚷嚷起來,仿佛有著無窮的委屈想傾訴。
“二少。”周管家聽到動靜出來迎接,看到他後立刻快步上前,“大少回來了。”
衛承殊點了點頭:“人呢?”
周管家道:“大少在樓上,要我去叫一聲嗎?”
衛承殊皺著眉頭盯著樓梯口,半晌後煩躁地扒了扒頭發,他也不知道自己急著回來到底是為什麼:“用不著,給我弄點吃的,喝完酒頭疼死了。”
衛家保姆在大少回來的時候消極怠工隻煮了點粥,碰上二少要求,卻一個個殷勤得不像話,做飯阿姨不等周管家指揮就立刻答應著衝到廚房,打開冰箱後卻立馬傻了:“菜呢?!”
冷鮮櫃裡空空蕩蕩,她早上采購回來的生蔬水果全部都不翼而飛,隔板上隻剩一堆皺巴的塑料袋和空空蕩蕩的醬料瓶。她心說做不成蔬菜那就燉點雞湯吧,可打開冷凍櫃,又發現冷凍櫃也空了,彆說生雞,就連凍著的金華火腿也被拆封吃了個精光。
周管家聽到她的驚叫上前一看,頓時也急了:“你怎麼搞的?連菜都不知道準備?”
保姆又驚又怕,口中解釋:“不對啊,早上明明都還在的……”
周管家下來跟她說大少要用餐的時候她還打開冰箱看了眼,裡頭明明要什麼有什麼,當時她懶得伺候大少,食材一樣沒碰,隻拿了個鹹鴨蛋出來,不可能記錯。
周管家當然不相信,訓斥起她平常工作的懶散。
衛承殊知道家裡沒菜可做時整個人也是懵的,但他餓得厲害,這會兒叫外賣明顯需要時間,無奈之下隻能翻箱倒櫃找出一包落灰的泡麵。
宿醉回家還得喝方便麵湯,衛承殊坐在被麥克撓爛的沙發上整個人都憋屈得不行,偏偏麥克今天還很不懂事,好像很餓似的,一直扒拉他麵碗,被拍下爪子,就站在茶幾旁邊扯著嗓子跟他吵架。
他被吵得實在吃不下去,問周管家:“今天給麥克喂糧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還想堅持不給麥克加餐,畢竟這狗已經夠胖了。麥克卻顯得非常不服,甚至大發脾氣,摸都不給他摸了。
沒辦法,自己寵成這個樣子的,打又不舍得打,衛承殊隻能服軟,掏出一包小餅乾給它。
然而哄回自己的狗並沒能讓他顯得高興一點,衛承殊還是沉著臉,端了半天的麵碗,卻一口都吃不下。
他氣得要命,卻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大哥在家時他天天看到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隻是生氣,可大哥離家出走,他卻幾乎要氣瘋了。
他越想越氣,啪的一聲撂下了筷子。聽到樓梯口傳來的些許動靜,當即怒氣勃勃地站起身來,他剛想大罵你他媽還知道回來啊,一看之下,卻險些呆滯。
他那個往常沒有一刻不周到得體的大哥,此刻竟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形容詭異,不修邊幅,甚至赤著腳,手裡還拎了把榔頭,走得大搖大擺,活像路是他開的。
周管家朝他問好,他隻是不疼不癢地嗯了一聲,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更是連眼神都沒多給一個。
前路忽然被一個麵色陰沉的年輕人衝上來攔住,衛西險些下意識舉起榔頭砸對方腦門上。
好在他一瞬間看清了對方的麵相和小倒黴蛋有親緣牽絆,這才忍下了這份衝動。但他對人類著實也沒什麼耐心,於是隻麵無表情地睥睨著對方,問:“乾嘛?”
衛承殊死死地盯著自家大哥這副不像話的樣子:“你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衛西推開他,“讓開,我還有事要做呢。”
衛承殊怔怔地被推開了,眼睜睜看著自家大哥拎著榔頭錯身而過,他沒得到像以前一樣溫和的問好,自然也沒能在那問好之後照舊不屑地輕哼離開。
記憶裡的衛西一直是笑著的,不論微笑苦笑還是無可奈何的笑,總歸都不會用現在這副不耐冷淡的樣子示人。
他雖從母親的電話裡知道了對方如今有變化,甚至敢砸掉以往說話時聲音都不敢抬高的父親的電話,然而他一直以為那隻是沉默中忍無可忍的短暫爆發,萬萬沒料到這變化竟會如此的天翻地覆。
難道大哥這些年的隱忍之下,藏著的竟然是這樣一份本性麼?
周管家悄悄附耳上來:“二少,大少回來開始就這個樣了,不是針對你的,估計是這三個月在外頭過得不太容易,刺激到了。”
衛承殊聽得愣了一會兒,忽然追出了幾步:“你乾嘛去?!”
衛西覺得小倒黴蛋這個弟弟的問題真的好多,可吃又不能吃,隻好耐著性子回答:“我去門口釘宗門招牌啊。”
他其實也很不樂意,想去找個山頭的,誰知道京城的房租物價人工居然會那麼高,他手頭的錢根本就不夠包山頭,出去租房子也很緊張,找來找去,也隻有衛家現在這幢不要錢的小房子最合適。
衛承殊滿腹的怒火被這個答案弄得愣了一下,滿腦袋都是問號。
周管家一臉苦笑:“二少,大少剛才就讓我們去找斧頭木板,說要在家裡開個叫太什麼宗的門派。”
衛承殊第一次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意思?你要在家裡做生意?爸不會同意的。”
衛西已經把這裡劃分進了自己的地盤,理都不理:“管他屁事,這裡以後就是我太倉宗的洞府了。”
衛承殊被大哥提起父親時半點不放在眼裡的語氣弄得險些失去思考能力,忽聽嗚嗚狗叫,自己的哈士奇跑進了餘光裡。
團結義被剛才那波衝突弄得有些緊張,忍不住想找話題說話:“師父,你給我那包餅乾還挺好吃的,什麼牌子的啊?”
衛西淡淡回答:“不知道,麥克給我的。”
團結義心說麥克是誰,這名字還挺洋氣,好像在哪裡聽過,就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剛才跟師父吵架那人的叫聲:“麥克!”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入目就是一隻早上見過的,正在迅速地朝自己方向奔跑而來銀灰色巨犬。
衛承殊以為自己的狗又要跟以前一樣去大哥麵前發瘋狂叫,經過方才那番衝擊,下意識想要製止。
誰知剛才還跟自己大發脾氣嘰嘰歪歪的狗兒子衝到衛西跟前,竟然一個趔趄停下了,隨後就邁著小碎步開始瘋狂搖尾巴,又扒拉開玄關的鞋櫃,銜出了一雙拖鞋,無比精準地放在了衛西赤著的腳邊。
衛承殊望著自己平常智障到握手都無法配合的狗兒子:“…………”
麥克俯下身體撅著屁股,搖尾巴搖到整個腚都在瘋狂晃動,衛西俯首淡淡地注視了它一會兒,終於施舍般的伸出隻手。
剛才還鬨著不給衛承殊摸毛的麥克頓時如同得到了莫大的恩賜一般,大腦袋立刻主動朝著那隻手的手心頂去,頂到之後,整個狗都樂瘋了,在原地齜牙咧嘴歪著舌頭地瘋狂蹦跳,而後忽然想到什麼,被按下暫停鍵般靜止了身體,掉頭就跑。
不過兩三秒時間,它如同閃電那樣回來了,嘴上還叼著一袋東西,討好地朝衛西獻去。
衛承殊望著那袋自己不久前才給出去的狗餅乾:“………………”
衛西神情自若地接過,順手遞到了旁邊:“喏,你不是說好吃嗎?”
團結義:“………………”
我真是造了什麼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