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意思這是?
評論區裡還有一個之前給他留下了頗深印象的粉絲眾多的科普博主,剛才當真是掀起了不小的腥風血雨。
那博主刪除了自己之前聲討的評論,被頂到最高的已經換成了另外一條——“相信科學,反對無謂的求神拜佛,友軍前路漫漫,還得繼續努力。”
團結義非常迷茫,加上之前被罵出了火氣,忍不住回複他道:“你在說什麼,我們宗門裡當然供奉神靈,你沒看到置頂嗎?供奉的是得道天尊啊!”
那位開始敵意特彆大的博主此時的轉發卻隱晦而親密:“我懂我懂,得道天尊嘛,相信科學,相信得道天尊,話不多說,我第一個信了!”
那條轉發下一片哈哈哈,講實話但凡稍微對宗教有些了解的人,誰不知道古往今來從沒有過得道天尊這麼個神靈啊?太倉宗這位友軍的戲實在太深了,居然還配合他們撕逼。
於是一番鬨劇後,眾多網友的首頁開始狂刷#信科學,信得道天尊#的話題,加上被瘋狂轉發的太倉宗魔性廣告,熱度頓時力壓無數明星,成為一片奇景。
團結義:“???”
衛西愉快過後終於想起來詢問自家徒弟市場反饋如何。
團結義困惑地看著手機裡不斷增加的自稱太倉宗信眾的賬號,以及上漲速度近乎不科學的粉絲數字,沉默半晌,也隻能將此總結為:“好像非常熱烈,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在積極響應。”
衛西對此毫無概念,滿意地點頭:“看來我們的經營方向確實沒有出錯,你說是吧闕兒。”
朔宗:“……”
如果你說的是走邪教的路讓邪教無路可走的話,那確實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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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宗唯一的正常人二徒弟看過廣告風波的起承轉合後根本無言以對,既有宗門裡這對笨蛋師徒的,也有對網絡上那群腦洞大開的網友的。
衛西的世界觀經此一役卻徹底地固定了下來,果然山外頭光耀門楣的方式比衛得道以前指導過的要複雜多了,像大徒弟說的那樣,現代社會,就要走現代社會的路子才行。
於是在他思索自家下一步的路子該如何走的時候,顧先生再次登門了。
顧先生看起來比上次見麵時蒼老了許多,一進門就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衛大師,宗門廣告上映之後效果如何啊?”
那當然是很不錯的,這些天不說彆的,來自家宗門主動應聘的孤魂野鬼就很不少,都是在各種場合看到了太倉宗的招工廣告才來的。看電視的普通觀眾不知道,可鬼難到還能認不出來銀屏裡活動的那群反派都是自己的同類麼?太倉宗都能上廣告了,這一看就是正規大公司才能有的資源,孤魂野鬼們都想跟廣告裡的入職的反派一樣變成鬼生贏家,因此登門求職時不論能力高低,態度都十分的謙遜誠懇。
借著這波熱度,申叔當著招到了不少的好苗子,天天都要打電話跟他道喜。且由於它上過電視,演的還是相當重要有台詞的角色,最後西裝革履的扮相又頗有幾分帥氣,竟然意外在鬼界闖出了些許名聲,導致公司裡的女鬼員工們對它的態度都變得特殊了起來,前來求職的野鬼更是把它當成明星一般對待。
申叔被追捧得十分得意,在公司為了自己的偶像包袱,走起了商業精英的人設,乾活兒也更加賣命了,天天不要加班費地拚命加班,帶動起了整個公司的工作熱情。
這對太倉宗而言絕對是非常不錯的成果啊。
顧先生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滿意,苦笑一聲:“為了讓這則廣告通過審查,我跟部門裡的領導們都背負了不小的壓力,衛大師能覺得滿意,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這話當真一點也沒摻假,這種題材的廣告原本在他們的審核裡莫說上電視,就連網絡播出都是不可以的。好在後期網絡上的聲音因為種種原因被重新規劃進了正軌,造成的影響沒有像他們一開始想象中那麼嚴重,還達到了此前未曾預料的好效果,可最開始,部門裡從上到下卻都在硬著頭皮。
說實話最開始幾個大領導還想反對來著,可後來出於多方考慮,總歸放棄了這個念頭。除去因為那位老領導了打包票之外,最重要的還是看中了太倉宗似乎非同尋常的能力。
見過青龍之後,他們才從本地道協的道長們口中得知到玄武早已出現的消息。
道長們雖然對上次新南邪教的抓捕細節諱莫如深,但從上到下透露給他們的消息裡都有誌一同地表明了一個真相——當時抓住玄武的同樣是太倉宗裡的人。
顧先生作為《相信科學》的負責人,雖然沒有目睹過玄武被抓現場,可他親眼看見過青龍的落網過程啊!
衛西當時騎在青龍身上啃鱗片的凶殘表現讓他至今午夜夢回都冷汗涔涔,雖然最後真正立功的其實是個礦泉水瓶,但衛西的戰鬥力有多強,根本就不用懷疑了吧?
如今國家各地狀況頻出,道協裡的道長們實力微弱不說,人手上就非常不足,某家總跟上級部門合作的大公司,想請動他們也有非常嚴苛的條件,以顧先生自己的級彆,那是萬萬達不到標準的。部門裡手上如今攢著大堆破事兒,他想跟衛西長期合作,隻能更加努力為對方爭取好處。
“是這樣的。”顧先生吞吞吐吐地開了口,“衛大師也知道,戊化乾旱嚴重,道協的道長們都緊急前去戊化求雨的事情吧。”
戊化就是之前抓住肥遺的那塊地方,據說已經超過三月個沒有下一滴雨了。戊化是農業大省,不少人依舊在靠天吃飯,那窩肥遺帶來的後果非常之嚴重,衛西看過本地道長們發給他的照片,土地紛紛開裂,河流湖泊也幾近乾涸,地裡的菜蔬死的死乾的乾,政府拚命調水,也不能保證他們全天的生活供應。因此即便這會兒是冬日,居民們臉上的苦悶仍清晰可見。再這麼乾旱下去,農村明年的春耕肯定不用再想了,城市生活也勢必會進入更加嚴酷的困境。
道長們對能否求來雨並不報希望,他們本想邀請衛西一起去的,不過衛西也不知道該怎麼求,就拒絕了這次集體活動。
衛西當時還覺得有點奇怪,青龍不是善水嗎?去動物園把青龍一起帶上不就好了?
二徒弟卻表示:“青龍善水,也要有水可善。上古時期龍族確實擔任過一段時間行雲布雨的工作,不過它負責的不過是吞雲吐霧而已,布雨並不那麼簡單。天道製衡萬物,不會給任何神獸獨自降雨的能力,降雨是風伯水師這二位星宿的事情。”
衛西似懂非懂,不過聽完二徒弟的話,也知道那條青龍估計是沒什麼卵用了:“那不如讓他們請出那對星宿?”
二徒弟聞言隻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眼神望著天空,目光裡帶著複雜的嘲諷和憐憫。
天道都能崩陷,世間萬事就是這麼的變化無常,即便在秦漢時起就時常被舉國祭祀又如何,該隕落不還是隕落?風伯,水師,時至今日,又有幾個信徒能想起他們的姓名呢?
衛西不太懂徒弟之前的沉默代表了什麼,不過顧先生的話還是能聽懂的,點頭道:“我知道,顧先生是為這個來的?可惜我不擅長此道,不打算參加他們降雨的法事。”
顧先生連忙搖頭,掏出手機:“衛大師您誤會了,我來找您是為了另外一件事,跟求雨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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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遞給衛西看的是一則視頻,內容比較混亂,像是執法現場,背景裡有不少人被警察按壓在地上。這群人分明已經被製服了,臉上卻半點也不見懼怕,口中還破口大罵地說著諸如“要你們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之類的話。
顧先生歎了口氣:“這是樂和市警方給我們提供的執法記錄,被抓捕的是一群非法祭祀的邪教份子,主要是考慮到衛大師有過剿滅修生教的經驗,我這次才會冒昧前來求助。”
一旁的團結義很吃驚:“怎麼又有邪教?”
顧先生搖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年全國各地的邪教組織都越來越猖狂,背後也不知道存在著怎樣的聯係,總之邪教跟邪教之間都多有來往。衛大師估計還沒聽說,修生教的那位教主張龐在加入修生教之前就是在樂和做的傳銷。我們後來配合警方提審過他,確定他的不少手段就是在樂和時學到的。不過相比他在新南詐騙和傳播氣功的傳教方式,樂和的這個邪教手段就可怕多了,這次之所以被警方抓捕,就是因為他們想要把一對童男童女活祭給他們的邪神。”
衛西:“活祭?”
顧先生:“是的,好在那對孩子在被淹進河水之前讓當地民警們救下來了。”
衛西點了點頭,對涉及人命的話題半點特彆的表現都沒有,自顧自沉吟起來。
顧先生忐忑地看著他的臉色,衛西實力那麼高,平常也可以看出他有些傲慢,連青龍都不放在眼裡。上次合作抓龍他提出那麼難辦的要求,這次沒有廣告要上,也不知道會不會答應自己的請托。
半晌後,就見衛西終於凝重地開口:“顧先生,照理說我們合作過一次,我不該說這個話的……”
顧先生聽到這話,內心裡就有些絕望,果然是要拒絕嗎?
就聽衛西緩緩問:“——上次你們就沒給錢,但畢竟上了廣告,我就沒跟你們多提。這次你們給錢嗎?或者考不考慮直接辦張卡長期合作?”
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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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之前幫過大忙,給錢又大方,隨便說說就同意了讓自家部門出麵辦理太倉宗的金卡,衛西這下總算知道大徒弟給自己的那些書裡為什麼總說提倡跟機關單位合作了,機關單位談合作果真是比私企和個人利索得多,充值的金額立刻就達到了宗門開卡曆史以來的新高。
衛西隱隱覺得自己往後可以多找機會跟國家合作合作。
至於邪教,上次修生教給他留下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山外頭的邪教份子要都是張龐和修生教那個樣子,他一周打擊上十七八個也耗費不了多少力氣。
衛西沒把這當回事,可出門之前二徒弟卻忽然拽住了他。
衛西問:“怎麼了?”
二徒弟抬眼看著天,京城入冬之後空氣一直不太好,但這一兩天天空卻出奇得乾淨。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明月高懸,散碎的星光灑落在天幕當中,數量並不太多,光芒也黯淡得很。
衛西依稀記得自己在網上看到過原因,網友和專家都說這是因為環境太惡劣了,才導致城市裡的星星這麼黯淡稀少,與此同時,不忘po出一些在鄉村和國外拍攝到的星空照片,看起來確實比京城所能見到的繁華很多。
可衛西每每看到那些照片,卻都覺得有些違和,他跟那些評論裡大喊著“太美了”“太美了”的網友感受很不一樣,混亂的記憶總在隱晦提醒著他,天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即便在那些飽受好評的照片裡,星星的光芒在他看來也都根本不夠璀璨。
不過他也不清楚自己的這份認知是從哪兒來的就是了。
二徒弟看天看了太久,衛西也不自覺地抬頭跟著一並看去,看不出什麼特彆。
二徒弟此時卻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有那麼一瞬間衛西覺得他眼中閃過的情緒甚至是可怕的,讓他後頸的汗毛都忍不住本能地豎了起來。
一隻溫熱的大手覆在了他的後頸,輕緩地摸了摸,二徒弟似乎也發現了他的緊張,恢複成了平常清冷平靜的樣子,口中淡淡道:“沒什麼,隻是發現今晚星星很亮。”
他為衛西拉開車門,然後刻意沒有一起坐進去,而是關上車門然後從車尾繞到另一端。
確定衛西看不見自己,他才掏出自己震動個不停的手機——
“夏守仁,你也看到了?”
電話那頭的夏守仁嗯了一聲,聲音罕見的認真:“風伯雨師星亮了。”
朔宗冷聲道:“也快入魔了。”
夏守仁:“我以為現在已經是最壞的情況了,沒想到竟然還有神墮,他們的位置好像是在樂和市附近,我這就帶人趕過去。至於神……你什麼打算?”
朔宗看了車一眼,衛西不見他上車,已經打開了車窗探出頭出來找尋:“闕兒?”
朔宗站在寒風裡,一手插著兜,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冷凝的聲音卻和嘴角溫和的弧度截然不同——
“還能有什麼打算,帶上我的弑神鞭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