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把幾起案件和蠱蟲的事情分彆告訴徐琮璋, 握著筆‘篤篤’戳本子。
“李若和演員是受害者,他們互相認識。另外兩個施暴者同為水軍,同時認識一個可能了解舌蠱的群主, 演員不清楚, 但李若和兩個施暴者的舌根處被種蠱蟲。”
一、李若不同於兩個施暴者, 她可能不是蠱蟲反噬, 而是被作為培育蠱蟲的溫床。
二、兩個施暴者屬於蠱蟲反噬,且舌蠱來源很大可能與群主有關。
三、李若和群主有沒有關係?她跟蠱蟲、兩個施暴者自殺有什麼聯係?
宋卿圈起‘李若’的名字, 開口說:“我去李若家問一問。”
下完決定就立刻行動,而他沒有詢問徐琮璋,更沒想過要跟他商量, 徑直決定、徑直穿上大衣和雪地靴就要出門。
出門前, 宋卿還對徐琮璋說:“外麵挺冷,你學習緊, 所以就留在家裡做功課。你想吃什麼, 我回來的時候帶給你。”
說話間, 他瞥見徐琮璋赤.裸的雙腳,不由說道:“天氣冷,地板涼, 你不要總光著腳, 不然就穿襪子。”
徐少年的腳還真好看,線條流暢, 腳踝凸出, 細瘦蒼白卻不顯得娘氣——話說回來,變成巫神祖的徐琮璋相貌是什麼樣的?
奇怪, 好像沒有印象。
宋卿訝然地發現他記不住巫神祖的相貌,難道萬物之主的臉不是普通人說看就能看的?
大概吧。
宋卿揮揮手, 起身打開門,剛要跨出去就聽到徐琮璋說:“我陪你去。”
欸?
宋卿回頭:“你也想出門?”
他以為徐少年不習慣接觸人群。
徐琮璋麵露無奈的笑容:“你一個人敢和陌生人接觸嗎?”
“……”不敢。
宋卿無言,手指下意識摳臉頰,他其實想找個人陪他去李若家,把問題和寒暄都交給彆人,然後自己在旁邊收集信息就足夠了。
而且羊絨帽和口罩都戴著,還有備份,不過如果一定要找個人陪的話,徐琮璋其實是最佳人選。因為他最熟悉,溝通起來無障礙,相處也不會突然冷場和尷尬。
徐琮璋穿上鞋,攬著宋卿的肩膀帶上門走出去:“你有什麼要做的事情都交給我,我來就行。”
宋卿遲疑片刻,腦海裡模仿等會要接觸和應付李若的父母就先感到痛苦,於是妥協。
“好。”
就算要治好社恐也不急於一時,可以慢慢來的吧,所以先交給徐琮璋,反正未成年遲早要獨當一麵。
宋卿在心裡說服自己,然後跟法醫要來李若的家庭住址,和徐琮璋一起過去,結果在小區裡遇到來做家教的陳丸。
陳丸本想靠近宋卿,但見到他身旁的徐琮璋,不由得停下腳步遠離宋卿一米以外打招呼。
當她得知宋卿想調查太洋百貨跳樓自殺的案件時,主動提供一條線索:“X涯熱帖,關於李某、就是李若的帖子,發帖人是葉子。”
宋卿:“她?”
“是她。”陳丸頷首:“我本來不知道,偶然上X涯賬號收到很多罵我的評論,想起之前發過一個黑你的帖子,但是帖子內容全部是葉子編輯發布的。我早就忘了,後來才知道她一直在編輯。”
“我申請刪除帖子,結果看到李某的熱帖,覺得編輯形式非常熟悉,後來試探了下,果然是葉子。”陳丸蹙眉回想:“我記得她好像加過一個水軍群,收益很高,比很多水軍群的收益都高,加群的要求也很高。”
宋卿:“我知道了,多謝。”
“不用。”陳丸連連擺手:“我趕時間上班,先走了。”
宋卿衝她說再見,停在原地想了想,然後拿出手機給安法醫發了條短信,告知他葉子加入水軍群並發帖抹黑李某的消息。
安法醫回他:收到。
宋卿收起手機,“徐琮璋,走了。”
徐琮璋望著宋卿向前的背影,心裡忽然產生陌生的荒誕感——你看,他曾經孤獨、淡漠,排斥旁人踏進他的世界卻唯獨主動向自己靠近。
但現在他敞開世界的門,認識越來越多的人,他的生命裡好像充斥太多其他的東西。
——所以為什麼要對無關緊要的人那麼關注?
宋卿回頭,發現徐琮璋離他有段距離,於是停下等待:“不走嗎?”
徐琮璋揚起無害乾淨的笑容:“就來。”
——隻看我一個不夠嗎?
徐琮璋走過來自然地牽起宋卿的手,而宋卿對此則略苦惱。
徐少年最近真的熱衷於各種肢體動作,宋卿條件反射想甩開,可是擔心傷害他的自尊心,所以每次都忍下來。
忍著忍著,漸漸就習慣了。
就當是徐少年在撒嬌吧,畢竟還隻是個未成年。
宋卿如是想,看了眼徐琮璋,乾脆手掌用力握回去。
徐琮璋的目光從交握的雙手上移到宋卿的臉,扯起唇角說:“我以為宋卿不喜歡我碰你。”
“我不喜歡任何碰觸。”宋卿老實的說。
徐琮璋的眸光暗下來。
“但如果對象是你的話,那就另當彆論。”宋卿繼續說。
徐琮璋的笑容擴大,眼睛亮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擔心他會難過,因為知道他是個好人,因為他是自己內心主動接納的人,因為——
“你與眾不同啊。”
怎麼能和其他人比呢?
父母和徐琮璋都是重要的人,所以可以被縱容,其他人就不可以,以後也絕對不會再出現其他的‘徐琮璋’。
於宋卿而言,父母是在他出生破開蒙昧時的領路者,注定要在空白的生命裡留下永不可磨滅的色彩,但在此後的幾十年間再也沒人可以進入他的生命。
因為宋卿在拒絕,儘管他努力治好自閉症和社恐,儘力去擁抱世界,但他仍舊拒絕任何人參與進生命裡,而徐琮璋是意外。
意外墜海,意外覺醒,觸碰到海市蜃樓,而出現的人恰好是徐琮璋,不是其他什麼人,剛好就是徐琮璋。
他陪他度過最初的惶恐、慌張,伴他度過新生的茫然和孤獨。
作為人類,陪伴他度過嬰兒蒙昧時期的是父母,作為初生鮫人,陪伴他度過黑暗、惶恐和孤獨的是徐琮璋!
聞言,徐琮璋埋首進宋卿的頸項間親昵的磨蹭,又在他控製不住產生生理抗拒的時候退開,時間和距離把握得恰到好處。
“宋卿對我來說也很與眾不同。”
唯一與眾不同的個體。
宋卿笑笑,和他手握手穿過小區敲開李若父母的家,渾然不覺他和徐琮璋兩個男人手牽手的舉動在路人看來有多奇怪。
李若的父母近來遭受很多異樣的目光,小區裡共住幾十年的鄰居礙於流言遠離他們,令他們更加心寒,除了女兒的事情之外,根本足不出戶。
宋卿的到來事關李若,夫婦倆就趕緊開門,聽到要找證據就把他們帶進李若的臥室和書房。
“小若死後,我們沒收拾房間,還保持原樣。”李父說:“一是怕損毀證據,二是留個念想。”
李若的臥室和書房連在一起,占地麵積最大,可見父母有多寵愛她。書桌上擺放一係列受傷的醫院證明,以及治療重度抑鬱的藥。
李父:“小若的私人物品都在書房,之前警察來拿過,還有博客、微播、VX等賬號。對了,你們能告訴我……小若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宋卿有些為難,倒是徐琮璋頗為冷漠且簡潔的回答:“自殺。”
李父不信:“怎麼可能?!”
徐琮璋回頭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麼不相信?絕望、怨恨到頂就會放棄生命,希冀靠死亡獲得解脫,這就是事實。”
能夠孵化出舌蠱的死者,肯定心存死誌,而且強烈到無人能更改。
“你們心裡清楚,不肯相信而已。”
他輕易地戳破李父和李母的自欺欺人,因為他們隻有靠著仇恨才能緩解失去獨生女兒的悲傷。
這就是人類的脆弱。
徐琮璋淡漠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