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琮璋便圈抱住宋卿在人群裡殺過條路來,也不知道他怎麼操作的,反正人群就是自動散開,沒人碰到宋卿。
宋卿:“。”
還能有誰比徐琮璋更優秀?
他們穿過人群,卻沒人察覺到異常。
前有舌蠱威懾,後有飛蟲擋路,被困在商場中的人在得知警察已經包圍卻無法突破時,忽然心生絕望,誰還會注意到有兩個人在前行?
“網絡報道,警察就在外麵,附近人群已經被疏散,但是沒辦法突破,因為現有藥劑對飛蛾無效。”
“怎麼辦?我們都會死嗎?”
“關我們什麼事啊,他審判什麼言語欲就去找犯錯的人,找我們乾嘛?”
“對了,宋卿呢?”有人忽然靈光一閃:“找那什麼宋卿,他在商場裡吧。他救過廣播裡的人,不如讓他去求情?”
沒人回他的話,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宋卿。
絕望的氣氛在蔓延,人們垂頭喪氣
此時,黃隊終於接到好消息,緊繃的神經稍微鬆懈。
“收到信息,生物研究所已經研究出新型驅蟲劑,對普通蠱蟲具有一定殺傷力。”
小警員問:“可以突破?”
“可以。需要20分鐘,但願歹徒能安靜至少20分鐘。”
黃隊的祈願落空,因為魏蒼山在他收到消息的下一刻對外廣播:“宋卿,你來廣播室,我就把人平安無事的放走。”
宋卿愣住。
徐琮璋抬頭,戾氣橫生。
廣播室裡的蝴蝶陡然碎成光點,同一時間,大量飛蛾猛地撞開門如龍卷風般撲過來形成牆壁擋在魏蒼山麵前。
刺啦——
下一刻,蟲牆被撕開,絞碎、燃燒,捏成粉末,揚落在地板、牆壁,厚厚一層灰色粉末撲滿了廣播室。
魏蒼山擦掉嘔吐出來的鮮血,麵色蒼白,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震怒。”
就因為他提到宋卿,徐琮璋第一次發怒,殺掉他的蠱蟲。
把宋卿推到風潮浪尖,讓他碰觸到哪怕隻是一丁點的危險,徐琮璋則震怒,剛才那一擊根本就想殺掉他。
靠近,警告。
碰觸,格殺。
他絕對活不了。
魏蒼山笑了聲,反正他也沒想過要活。
人群靜寂,不約而同尋找宋卿,有人借著網絡圖片迅速指出:“他就是宋卿!”
聲音響亮,而人群齊刷刷扭頭盯著他,周圍的人迅速後退,退出一個圓圈,遠離他、卻又祈求他。
人多勢眾,無從拒絕。
宋卿蹙眉,他是要找魏蒼山,卻不該以這種被逼迫的、令人不舒服的方式。
胳膊被圈住,力道有點大,宋卿側頭見到始終陪伴在他身邊,此時露出擔憂神色的徐琮璋,不由笑了下:“我們走,去廣播室。”
宋卿沒有生氣,也不覺得失望,因為他從不把期待放在無關的陌生人身上,旁人的生死不是他必須負擔的責任。
失落?
沒必要。
為了大家委曲求全、置生死於度外?
不是。
他是為了徐琮璋才去廣播室見魏蒼山,不是為了其他人。
乞羅寨那一次放棄過徐琮璋,以後不會再有。
宋卿如是想,他本就是冷情又偏心的性格,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救人是道德教養,可他爸媽同時也教過他‘不必要背負陌生大眾的生命,又不是神’。
所以宋卿邁開堅定有力的步伐,和徐琮璋一起跨上電梯,前往廣播室。
人群觀望著,忽然愧疚而無措的低頭,卻沒人會上前追回他們說‘彆去’。
連黃隊都會為了更多人性命的安全而產生猶豫,沒辦法斬釘截鐵攔下宋卿。
人性自私,天性而已。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徐琮璋回頭掃了眼身後的眾人包括黃隊,突然露出快樂滿足的笑容。
——再自私一點,把宋卿徹底推到他身邊來。
他們是同類,隻要他來圈養宋卿就好。
通往廣播室的通道空蕩蕩沒有任何人,警察早在飛蛾占領廊道時就被迫撤離,因此他們沒有看見幽藍色蝴蝶的到來,更看不到蝴蝶如君王巡視而所過之處,鬼蜮皆斬於翅下。
通道挺乾淨,沒有飛蛾,但地板撲滿灰色的粉末。
宋卿看了眼就徑直往前走,推開廣播室大門時,把徐琮璋拉到身後:“小心蠱蟲。”
他自己不害怕蠱蟲,反而還能吞噬,但徐琮璋就不確定了,所以小心為妙。
砰——
推開大門,正對大門的椅子轉了過來,魏蒼山正坐在椅子上,依舊是儒雅的模樣,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聞到那股腐朽的氣息,徐琮璋終於想起他是誰,居然曾在他眼皮底下猖狂?
魏蒼山笑著:“沒想到是我?我曾經就在您的眼皮底下,還是因您的生死蠱而重生,您想不到吧。那條罪大惡極的漏網之魚,膽子竟然那麼大,還順利戲耍了您……”
他再也說不下去,笑容逐漸消失,因為他自以為能夠激怒徐琮璋的行為,在徐琮璋好似看螞蟻般輕蔑的目光中,成為可憐的自吹自擂,猶如無趣的小醜孤獨表演。
魏蒼山猛然想起來,他能夠在徐琮璋的眼皮底下死裡逃生,正因為是被忽視得太徹底。
因為沒有哪個神明會注意到螻蟻。
哈——螻蟻!!
徐琮璋曾經也不過是被剖心取血的人彘!
‘您的生死蠱’?
‘罪大惡極的漏網之魚’?
宋卿眨了下眼睛,有些遲疑的回頭,看著徐琮璋,後者垂眸靜立,麵容平靜,連長發也順直不動。
“你們認識?”
魏蒼山單手撐著腦袋:“交情匪淺。”
徐琮璋不語。
“……”
這語氣——
宋卿心情複雜:“前男友?”
魏蒼山僵硬兩秒,誇他幽默,轉移話題:“宋卿,插科打諢沒用,我的提示夠多,你應該猜得到。”
怎麼猜?
確實提示得足夠明顯,魏蒼山曾死亡過,而草鬼婆孫女為了救他向巫神祖祭祀,祈求得來生死蠱和生死蠱的培養方法。
魏蒼山指著徐琮璋說,因他的生死蠱而得救,不就指著鼻子告訴他真相了嗎?
生死蠱==巫神祖==徐琮璋。
徐琮璋,他是巫神祖。
不是未來、不是順著命運軌跡受儘折磨、不是海市蜃樓裡的巫神祖,而是他身邊站著的未成年,以狼狽姿態出現在他麵前,讓他同情、憐惜的徐琮璋。
徐琮璋麵無表情,冷冷直視前方,沒有看魏蒼山,同樣也沒看宋卿,仿佛被揭穿身份的人不是他。
又仿佛,即使身份也被揭穿也沒有什麼損失。
實際上,誰都沒有看見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手心掐得血流如注。
魏蒼山笑得臟腑都在絞痛,愉悅和報複的快感折磨著他的軀殼和靈魂:“宋卿,你被他欺騙了。”
“你救我一命,我不忍心你被欺騙。”
“徐琮璋就是巫神祖,萬物之主,他根本不柔弱也不可憐,他一直在欺騙你。”
“徐琮璋是怪物,在深淵裡吸食惡欲的神明,以玩弄人類為樂,以戲謔人類的痛苦為樂,給人希望、再活生生掐滅。”
“他比任何鬼蜮都恐怖。”
“徐琮璋不值得愛——”
魏蒼山猛地瞪大雙眼,麵孔愕然,快意的笑容也迅速僵硬,形成可笑的模樣。
“你——”希望被打破的驚恐、憤怒和無與倫比的絕望,“在乾什麼?!”
為什麼,要擁抱一頭冷血的怪物?!
真相大白,得知自己被欺騙的宋卿沒有惱羞成怒、反目成仇,而是在沉默良久後,轉身擁抱住徐琮璋。
溫柔而有力,充滿了憐惜和愛護。
繼乞羅寨暴雨山坑裡的第二個珍重的擁抱——
徐琮璋慢慢張開嘴巴,無聲的、顫抖的默念:宋卿…宋卿……
“原來我還是來晚了。”宋卿在他耳邊說,抱歉的、憐愛的、溫柔的說:“我應該早點到你身邊,把你帶回來。”
卿卿——
徐琮璋環抱住宋卿,埋首在他的頸項間,眉眼彎彎,笑容扭曲而病態。
最後一次機會,還是選擇了他。
所以,逃不掉了。
魏蒼山瞪著徐琮璋,愕然之後就是徹底的恍然大悟:“你早就——”
早就等著他來揭穿,早就知道宋卿不會怕他、恐懼他,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
所以,他真的曾欺騙過徐琮璋嗎?
鏡像·真實。
怎麼能滿足卿卿喜歡著那個偽裝出來的徐琮璋呢?
怎麼會不嫉妒卿卿關心那個假裝可憐的徐琮璋呢?
因為喜歡可以獨占、嫉妒、偏執,所以不需要再假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