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開得灼灼, 一眼望去便是一片嫩嫩的紅色, 因著昨晚半夜下了些雨, 便更顯得嬌豔欲滴。
一曲流水彎彎繞繞地從桃花林裡蜿蜒曲折流出, 兩旁是兩條長廊連起來的幾個亭子,裡麵已經擺好了茶水點心,早已有幾個人坐在裡麵說笑了。
宋懷玉眯著眼感受了一下穿林拂過的微風,愜意地靠在椅背上, 突然想起什麼, 轉過頭去問他那位好友。
“鳳棲桐,你這回怎麼也來湊這熱鬨了?”
鳳棲桐向來不耐煩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詩會聚會都很少去, 這次卻罕見地隨他一起來了。
他懶懶靠在椅背上, 手放在桌邊,一襲暗紅色的深衣,袖口垂落下來,胸前那裡用銀線繡了圖騰, 是一隻奔騰的狼, 露出爪牙。
但是神色很是不耐煩,坐在椅子上仰著頭,四仰八叉地,手中把玩著一個白玉葫蘆墜, 墜後的流蘇細細碎碎地落到他手心。
聽聞了宋懷玉這話,鳳棲桐眉頭微蹙:“出來散散心,順便來看看有什麼好玩的。”話音落下, 他心下便緊了緊,全然不似麵上那般隨意,畢竟那可是幽州蘇家這十幾年來第一次明麵派上人來王城。
還是在雲塢鐵騎覆滅的當口。
桌幾就在他左手邊,旁邊的侍從恭卑而立,手持羽扇,給他打扇。
“這說法倒是新鮮,你不一貫覺得這玩意最無聊麼?”宋懷玉用折扇抵了抵下巴,狐狸眼眯起來,開口也毫不客氣,帶了善意的調笑:“不過你瞞不過我,照實說就是了。”
鳳棲桐也不理他,隻自顧自將那白玉葫蘆墜丟到了桌子上,興趣缺缺的樣子。
“也不知道來的是個什麼人。”
這話說的莫名。
宋懷玉卻心領神會,低頭端起茶來細細抿了一口,而後像是歎息一樣道了一句:“蘇家啊。”
當今聖上昏庸無道,全靠蘇家跟雲塢鐵騎在那撐著,算是還是震懾一下裡外那些虎視眈眈的勢力。
但是雲塢鐵騎經過這麼些年的磋磨,其實早已經是強弩之末,隻是還有個當年的名聲在。
畢竟雲塢當年是一支提起來便會讓後蠻人膽戰心驚的軍隊,而如今,雲塢已滅,當年的赫赫威名的雲塢鐵騎算是跌落神壇。
說到底,雲塢鐵騎不過是各方權力爭奪的犧牲品,但總歸是天家對他不起。
世人皆知蘇家軍與雲塢鐵騎算是一脈相承的,如今雲塢覆滅,蘇家卻趕在這當口派遣人入了王城。
很難讓人不多想。
鳳棲桐煩躁地彆過頭,開始煩躁不安:“那些混賬做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那可是一支軍隊,還是曾經打下這半壁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守了邊疆十幾年的軍隊。
結果說不要就不要了,臨到了了還給人扣上一頂叛國的帽子。
他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雲塢烏家連帶著三千鐵騎已經全部戰死邊疆的荒漠,本有心想替他們做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鳳棲桐也不知道他來這個詩會見蘇家來使有什麼用。
但是就是想見一麵。
或許是因為愧疚,畢竟他是這曆朝的二皇子,而導致雲塢覆滅的就是他的父皇。
宋懷玉知道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安撫他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也不必如此自責。”
“況且不止幽州有蘇家,王城也有蘇家,聽聞蘇老將軍身邊親自養著一個孫女,說不準人家這回就是派人來探探親的呢?”
話音剛落,便有人來報,說是蘇家那位就要到了。
鳳棲桐立刻站起來,展了展袍邊,隨後轉頭衝著宋懷玉道:“我們出去迎一下。”
他沒想到來人會到的這麼早,如今這個時候尚早,大部分人都還沒來。
宋懷玉是宋尚書的獨子,算是半個主家,由他出麵迎接也符合禮法,不至於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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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隻見一隊騎兵護送著一輛馬車而來,打頭的是一個白衣的郎君,宋懷玉認得那人,曾經見過幾次,隻知道是青岩先生最小的一個弟子,名叫沈離。
不過蘇家家主與青岩先生關係確實挺好,所以沈離與蘇家來使一道也不奇怪。
宋懷玉目光落到隨行騎兵腰間的彎刀上麵,低聲道了一句:“即使是來赴宴,都帶著兵馬呢。”該說不愧是將門世家麼?雖說就這麼十幾個人,可戰鬥力也不容小覷。
鳳棲桐沒搭腔,站在他身後,低了低頭,下巴微收,往日囂張跋扈的氣焰半點都沒了:“這就要見麵了,我反倒不知道說什麼了。”
能說什麼呢?朝廷確實不中用,對不住他們。
那輛青色的馬車緩慢地往這裡走,隨後穩穩地停下來,隨後車門被推開,扶住車門的那手白皙柔軟,顯然是個女子的手。
鳳棲桐皺了皺眉,心道這蘇家的來使還帶了個女子來?他倒是知道蘇老將軍身邊還有個孫女,不過這千裡迢迢的,叫個弱女子來也沒什麼用,反倒是白白折騰一趟。
這回應該是派了身邊的親信或者是族中的人來。
來王城這遭算是公事,帶個女子尋歡作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