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為止,這根纖細得仿佛一扯就斷、卻一直囚禁著人皮風箏的紅線,終於露出了猙獰的本貌。
巨大鐵鏈緊緊捆著人皮風箏的腳,隨著她的掙紮而緩緩搖動。宛如一條不吐信的黑蟒,哪怕隻是佇立在天地間,就已經令觀者毛骨悚然。
程子軒喃喃道:“怪不得我們怎麼砍,都砍不斷紅線……”
這“紅線”比所有玩家捆在一起還粗,怎麼砍?
華歌一言不發抽出長刀,刀身蕩開的氣流一經觸碰到鐵鏈,殺戾與陰寒兩種能量便針鋒相對地交撞,迸發出一陣低沉悚然的鳴動。
鳴動聲破開壓抑的長空,驚醒了因恐懼而僵硬的人皮風箏。
她繼續掙紮起來,幸好此刻的高度也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力量,不會像以前一樣被紅線輕而易舉吞噬。
人皮瘋狂轉化四肢器官,像一個被困在皮囊裡的人試圖重見天日。嬰兒啼哭聲中,紅線本體鐵鏈也開始收緊,向地麵緩緩墜去。
“要不然先砍掉她的腳?”
到這種關頭,連眼鏡女玩家也緊皺眉頭,為人皮風箏擔心起來。
“紅線綁著的可不僅僅是腳。”老奶奶搖搖頭,用拐杖杵了杵摩天輪表麵。
選擇了這種通關方式,玩家便隻能將作用集中在前期輔助上。而到後期,主要看的還是人皮風箏自己。
對於玩家來說,這就是運氣的博弈。
“有時候我會很好奇,這些我們眼裡未知的概率,對副本來說,是否隻是一個早就確定的結局?”
瑤瑤姐凝望著遠處的戰鬥,突然開口。
她的聲音沒有出現在高空中,而是直接傳到了地麵。
原來道具眼球不僅可以傳遞視野,還隱含著傳聲功能,它不知何時蹦到了青煉旁邊。剛剛複活的青煉聽到這句話,微微挑眉:
“這是你們思考人生的方式嗎?”
不愧是玩家,想得比她深奧多了。NPC思考人生時,隻會認真研究自己什麼時候能退休。
瑤瑤姐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或許吧。但每一次拚儘全力掙紮通關,卻隻能等待副本來判定結果的滋味,的確不太好受。”
就像此刻,人皮風箏在空中與鎖鏈搏命,而她們隻能注視這一幕,卻不能幫她完成最後一擊。
青煉卻好奇道:“為什麼會這麼想呢?難道你們在歡樂島外的現實世界,是隻要努力就可以完成一切的嗎?”
瑤瑤姐:“……倒也不是……”
青煉:“所以說,你們的落差感,是出於對自身絕對力量的依賴,還是歡樂島的生存機製放大了這種錯覺?”
“……”
瑤瑤姐又一次沒回答上來。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容易被噎住,沉默兩秒後苦笑一聲:
“這麼看來,現實世界也很殘忍呀。”
相比下,恐怖危險的副本世界反倒像個理想鄉。
在這裡,聰明勇敢的人會獲獎勵,怯懦弱小的人可以成長,生與死不再是無法跨越的界限,一切離彆都有機會重逢。
冤仇會以鬼怪形式延續,孽債總有一天會償還。而生命的唯一任務,就是懷著對生的渴望不斷變強……
一回神,瑤瑤姐發現自己竟然一不小心陷入了思緒裡。
而和她遠程對話的青煉又扒著“紅線”開始往上爬,邊爬邊說:
“不過呢,我突然覺得,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
瑤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