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因為自己作為修四的朋友,在關鍵時刻卻沒能挺身而出而倍感愧疚。
隻見江人寶攥了攥拳,從還有一條縫隙的車門處硬是擠進車廂裡後,又將身後背著的背包送到陳夕麵前,“這是我剛剛從地下那些有紋身的人身上搜來的……武器。”
陳夕摸著沉甸甸的背包,沉默了片刻。
看來江人寶早就準備好了。
“而且,也是我誤信了主辦方的話才勸李勳把他們叫來助演的。”
“我本來就應該對他們負責。”
“更何況,我也是跟著卓哥他們練過的,絕對不添亂。”
“還有,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之一,畢竟是我父親……”
陳夕眼中的神色動搖了一瞬,抬眸看了看江人寶。
如今寸頭短發,一身乾練的他早就和原來的公子哥形象大不一樣了。
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陳夕已經無力去想了。
於是,她歎了口氣,給江人寶挪出空間。
“你先進來吧,其他的我們一會兒……”
“陳姐,我知道你在不安些什麼。”
“我早就猜到了他們幾個的身份。”
“但是既然這個秘密我之前一直沒有說,回國之後也同樣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
江人寶坐上駕駛座之後就十分嫻熟地抬起手刹,掛擋前進,輕輕的耳語飄到了陳夕的耳朵裡。
“謝謝。”
陳夕長歎一口氣,多說無益,她開始在心裡默默做起了準備來。
*
那個名為納西莎的女化妝師曾經是Creator手下的實驗員之一。
從事於實驗工作多年,讓納西莎的記憶力十分驚人。
她給的地圖雖然簡略,但卻足夠精準。
而且,在S城附近的地形本就不怎麼複雜。
陳夕他們沿著地圖上標示的路線一直往城郊開,沒過多久就到了一片山區之中。
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陳夕並沒有走山下小路,而是讓司機從盤山公路上開過去。
如果如納西莎所說的那樣,Creator建造的是一個地下堡壘,那麼他們對上方的視野和防備就會受到限製。
江人寶一個漂亮的刹車,停在了路口中間,回頭問道:“陳指揮,接下來我們要往哪裡走?”
陳夕透過兩側車窗掃視了一圈,剛向前一指,忽然——
“所……我這不是逃不掉了嗎?你還在擔心些什麼……”
就在車輛繞著盤山公路繼續向上開的時候,一道微弱的電信號卻突然連上了車內的廣播電台。
噓——
雖然那個聲音十分模糊,但陳夕和江人寶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陳夕隨即伸出手來示意車內所有的人都保持著安靜,自己更是恨不得把耳朵直接貼到上麵去。
“哈……難不成我要因為自己就快丟了小命而該感到高興嗎?”
這一次的聲音聽得更為清楚,陳夕當機立斷的道,“把車停在這裡,就地搜索信號來源!”
對於這種事情早已輕車駕熟的標記員很快就搭起了天線、試圖將修四的位置定位的更清楚。
而陳夕也迎著風站在了山巔之上,對著蒼茫無垠的大山喃喃道。
“你們幾個臭小子可一定要給我堅持住啊……”
“這一次,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家的。”
*
從卓揚硬朗麵龐上滲出的汗水斑駁了他的臉頰。
電信號一遍又一遍的強烈刺激著他的神經末梢,無論是痛感還是其他感知都變得比平日更加強烈。
絲絲微弱的電流穿梭於身體中,麻木與灼燙感讓卓揚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片被丟進麻辣火鍋裡麵的毛肚。
這種又麻又燙的感覺令人莫名厭惡。
可即便手腳都在輕顫著,卓揚眼中的一線微光依舊沒有熄滅。
從Creator進門的時候開始直到現在,卓揚一直帶著幾許嘲諷看著麵前這個把自己稱為“造神者”的男人。
從時間上來看,Creator已經與其他幾個人結束了對話。
如今恐怕就剩下一個從小就被師傅耳提麵命、把練身和練心同樣重要牢記在心的他了。
每一寸的肌肉都在毫無規律的痙攣著、抽搐著,身體完全不受控製的感覺讓他難受不已。
他絕不能在區區的電流攻擊之下就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因為卓揚知道,隻有自己堅持的時間越久,才越有可能等來有效的救援。
否則,他們幾個恐怕就真的會和之前那些人一樣被在實驗報告上扣上新鮮出爐的“失敗”兩個字,又或是變成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怪物。
而且……他還有些話想從Creator這裡套出來呢。
想到這裡,卓揚在逐漸已經能夠習慣電流的衝擊之後笑著開了口。
“Creator先生……你的野心還挺大。我猜之前的幾個虛擬偶像形象,也都出自於你的手筆吧?”
出乎意料的,Creator聽到虛擬偶像的時候眼中零散閃過一絲嫌惡。
“其實我並不太樂意承認那些是我的作品,我更樂意稱他們為垃圾。”
“那些空蕩蕩的毫無支撐的數據在我看來……最多隻能算得上是一堆承載了數據轉運工作的瓶子而已。”
“要不是我實在是找不到能夠承載這一組運行程序的身體,那些垃圾早就被我都丟進回收站裡了。”
說著,已經在凳子上坐了半天都沒動過身體的Creator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在Creator眼底浮現出一抹好奇神色的同時,他終於站了起來。
“整整兩個小時……你竟然堅持兩個小時都沒有昏過去嗎?”
“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著你手上的貼片的確沒有掉落,我真的很難相信你正在經曆著人體與運行程序結合的折磨……”
“能為我解釋一下嗎?我很好奇存在於你身上的變量到底是什麼,或者告訴我你力量的來源。”
當然是信念啊。
卓揚在心裡默默說道。
將違法分子繩之以法的信念。
正當他要嘲諷Creator一頓的時候,一陣微弱的電流聲傳入他的耳膜。
卓揚心中一喜,卻拿出一幅抗爭過後無比疲憊的表情來。
他任由自己的手無力的從兩側垂落,啞著嗓子對Creator說道。
“當然可以。不過我沒什麼力氣說話了,你能不能靠得再近一點。”
如今的修四對於Creator來說就已經是失去了利齒和爪牙的老虎,根本沒什麼可怕的。
Creator點點頭,如願的走到卓揚的麵前來。
“因為……”
卓揚沙啞的嗓音透著些許疲憊。
可是就在Creator站定的時候,卓揚眼中也閃爍著一線銳利光芒。
他原本被固定在不知名的儀器上的手突然發力,直接掙脫了鬆鬆垮垮的束縛。
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力量的手,也在卓揚從台子上一躍而下的時候直接貫到了Creator的臉頰上。
Creator忍不住倒退幾步,而他的兩側鼓膜也是一陣嗡鳴。
提膝前頂、肘彎擊背。
拳拳到肉的聲響,伴隨著的是Creator接連不斷的悶哼。
在將Creator固定到那個架子上之後,卓揚對著他狠狠的呸了一聲。
“所有的證據都已經錄齊!”
“請你們馬上把這段錄音上傳到雲端,我們在實驗室出去後的第3個拐角處會合!”
卓揚隻剩下一口氣,但仍強撐著中氣十足的說著。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是誰。
但一定是友軍。
因為這“噪音”是從他耳道深處傳來的。
之前和白吉克一起化妝的時候,這小子一直心緒不寧地鼓搗著電腦,但也沒告訴卓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是怕自己暴露會影響到他們吧。
卓揚此刻才明白。
白吉克在出門之前,說要對卓揚說點什麼,卓揚當時有點詫異,可還是湊過去了耳朵。
白吉克卻隻是對他耳朵裡吹了一口氣,順帶揉了揉……
當時卓揚還以為是這個最年輕的小子在淘氣,就沒在意他的這些小動作。
以及耳道裡傳來的那陣微弱的痛楚。
直到半分鐘前,他聽到的那陣電流聲才讓他恍然。
原來白吉克臨走的時候,在他耳壁內側放了個極其輕薄的通訊設備。
連Creator都沒檢測出來的通訊裝置。
卓揚苦笑一聲。
也不知道這小子是什麼時候研究出的這些,又花了多少心血。
更是不知道,他在發現自己可能暴露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那個過分聰明的腦袋,是猜到了作為體術擔當,也是作為實戰經驗最豐富的自己一定是能堅持到最後的那個嗎?
還是已經帶著必死的信念,也要在身份未明的化妝師和後台無數工作人員的注視下,決定孤軍深入,並把最後的信息最不留痕跡的傳給自己?
那他……還好嗎?
卓揚深呼吸了幾次,調整了情緒。
這些事,還是親自問問他吧。
這個之前都沒怎麼和他同框出現的社恐小隊員,和他的背景最天南海北的存在,竟然把最後的信任給了他……
那他卓揚必然不會辜負。
卓揚再次活動身體,然後脫下襯衫,隨手取下Creator腕表中的撞針,用線頭隨手縫合了一下身上那些過深的傷口。
劇烈的痛楚使他過分清醒,但他一聲不吭,隻怕讓通訊器對麵的人擔心。
然後,他將Creator困在剛才還關著自己的實驗室,緊鎖大門。
他向著門外,向著一間間更晦暗、更陰森的實驗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