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2 / 2)

中年戀愛補丁 寧遠 14605 字 9個月前

時悅在私聊裡喚她。

許幼鳶道:“其實很簡單,不是嗎?”

“你在說什麼?”

“時悅,我在和彩英對話。”

冷靜下來的許幼鳶發現,彩英附到了她的身上,不僅占用了“Nothing”的身體,記憶也一起共享給了許幼鳶。

許幼鳶順著剛才的記憶尋覓線索,遊戲場景出現了分支,許幼鳶獨自來到白天的鬼山大學,在一間空蕩蕩的教學樓頂樓找到了彩英。

“你們根本不可能理解我,全世界沒有人能理解我,因為你們和我不一樣。”彩英獨自坐在樓頂,低垂著頭,厚重的劉海遮蓋著她的雙眼,眼淚在不停地往下流。

此時此刻的彩英沒有怨氣值,甚至不是厲鬼,隻是普通的女孩。

“其實很簡單,不是嗎?”許幼鳶盤腿坐到她對麵,“你想要的東西很簡單,你不過就是想得彆人的在意。”

“不,你錯了。”彩英抱著膝蓋,回過頭,細長的眼睛從長發後顯露出來,帶著清晰的敵意,“我根本不在意彆人,我恨這世界上的所有人!”

許幼鳶點點頭:“換種說法好了,將‘彆人’這兩個字換成那個人的名字,就是你心裡最想要的吧。”

“彆再跟我提到這個賤人!”彩英突然跳了起來咆哮道,“是誰將我害得那麼慘!就是她!我為什麼還要想著她?我已經完全將她忘了!”

“是麼。”許幼鳶依舊坐在原地,和彩英的暴怒相對的是許幼鳶的冷靜,“我還沒說那個人的名字,你心裡就自動想起了某個人,甚至發這麼大的火。你說你已經完全將她忘記了,就算彆人相信,你自己信嗎?”

彩英:“……”

“彩英,你有確定小喬真的背叛你了嗎?當初坐上404公交車的人真的是她嗎?”

“我親眼看見的,不是她還能是誰!”

“所以,你殺了404公交車上的所有人,對不對?連同小喬你也一並殺了。”

許幼鳶盯著彩英看,在提及小喬之死的時候,彩英的表情有明顯的停頓:“這種背叛友情的人,難道不該殺嗎!”

彩英依舊在喊,但是很明顯,她的呐喊已經底氣不足。

“你是怎麼殺掉404公交車上所有人的?自殺之後變成厲鬼,然後索命?好吧,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有件事很矛盾。如果你真的確定小喬背叛了你,你又殺掉了404上的所有人,甚至連鬼山大學也跟著陪葬,為什麼你還有那麼多的怨念,成為怨靈,沒法超生?你應該完成了最大的複仇,了無牽掛地離開人世才對。”

彩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時悅道:“她的怨氣值又下降了!”

許幼鳶逼問:“彩英,你離不開鬼山大學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彩英的怨氣值在持續下降。她甚至變得不太像隻厲鬼,非常寂寞地抱著自己,坐在空蕩蕩的教學樓天台上,就像她早就已經習慣的那樣。

許幼鳶迎著風,頭發被吹起,露出一雙堅定的眼睛。

“你說沒有人理解你,因為彆人和你不一樣。沒錯,你說對了一半,這世上的確沒有哪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你有你難過的事情,彆人也有。

“我上初中的時候因為長得胖,也被起過很多綽號。我看了你的日記,你被叫過的那些難聽的外號我基本上也都被叫過。隻不過我的同學們涉獵的範圍更廣,當時比較紅的電視劇或者動畫裡的豬或者豬近親的名字,我都擁有了一遍。”

不管彩英有沒有在聽,許幼鳶繼續說著,就像在說給自己聽。

“沒有人的成長會沒有任何瑕疵。”許幼鳶冷眼看著彩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痛苦,都是好不容易才長大成人,你憑什麼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慘,彆人就活得很輕鬆?”

彩英被她說得臉上滾燙,心裡卻有些安慰。

許幼鳶繼續道:“初中時我喜歡玩遊戲,不太和同學溝通。其實也不知道能聊點什麼,我喜歡玩的遊戲她們都不太感興趣,她們喜歡的明星我也不了解。久而久之,胖且不會打扮的我變成了遠離人群的異類,每次學校組織活動的時候我都是形單影隻,一個人嘛,乾脆就玩手機。

“你知道,這是一種惡性循環,你離世界越來越遠的時候,其實世界也在拋棄你。

“青春期是個非常特殊的時期,它熱情又敏感,充滿著變化和不確定,是性格塑造非常重要的階段。你肯定明白,在遠離人群覺得非常舒適無人打擾的大多數時間裡,總是會有那麼一個小小的間隙會覺得身邊如果有個朋友也好。可能是心裡有開心的或者不開心的事想要和人分享的時候,也有可能是看見喜歡喝的飲料第二杯半價的時候……很多吧,想要分享看見的世界和內心世界的那一刻我也會想,如果有個能聊到一塊兒去的好朋友該多好。

“如果那時候沒遇到她,可能初中後來的時光甚至高中、大學,我都會一直自閉下去。會變成什麼樣,無法想象,肯定不會是現在這樣,有交朋友的能力,擁有一幫無論什麼時候都相信我的好朋友。”

彩英問道:“你的好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

許幼鳶盤著腿,雙手插-在口袋裡,回憶的時候嘴角帶著笑容:

“其實我和她的緣分真不淺,小學就是同學,初中還考了同一所學校,分到了同一個班。當然最開始的兩年我們隻是知道彼此的存在,和小學時一樣,沒什麼太大的交集。

“有一次體育課,我正好生理期就請假沒去了——你知道,胖子的生理期一般而言來得比較早——就在教室裡玩遊戲,順便記錄遊戲的主線任務,和其他同款遊戲做比較,想知道它為什麼更吸引人,好完成一篇稿子,投給媒體換點兒稿費。然後同學回來了一批,她們剛被喝令跑了1000米,火氣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發泄,就想要找我的晦氣。我其實根本沒太多時間搭理她們,她們想說什麼就說好了,還是趕稿要緊。

“但是有個人看不下去,比我還生氣,怒斥了那些刻薄的女生一頓,雙方還差點打起來,幸好班主任路過。”

彩英被她的故事吸引:“這個人就是你後來的好朋友麼?”

“對,因為這件事後來我們就成了好友,一直到現在快二十年了,依舊在一個城市,時不時相聚。”

許幼鳶一邊說,一邊認真觀察彩英表情的變化。

和她想的一樣,在提及這些溫暖的事情之時,彩英並不冷漠,甚至有著很明顯的羨慕。

“其實你並不想討厭你身邊的人,如果這世界有個主動擁抱你的人,你甚至願意為她付出所有。”

許幼鳶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情感並不豐沛的人,回憶起往事,發現很多她以為早就忘記的事情隻要稍微一尋覓,原來就在手邊,從未遺忘。

“和她熟悉之後,我的性格也在慢慢改變。她說以前覺得我內向,特彆不願意與人交流,沒想到真實的性格非常活潑,還很搞笑。我也是自她說了後才察覺原來自己是這樣的人。彩英,對於你而言,小喬也是特彆重要的好朋友,對不對。小喬的出現改變了你的人生,她從來不覺得你和彆人有什麼不同。她是不是真心對待你,你應該是全世界最明白真相的人。”

許幼鳶走到彩英麵前,毫不回避地直視她的臉:“你內心也覺得小喬一直都是真心對待你,不會背叛你的。你隻是想要找一個讓自己好受的借口。

“彩英,你是不是向小喬表白,然後被拒絕了?”

許幼鳶的私聊一直開著,時悅能夠聽見她們的對話。

當許幼鳶說到這裡時,時悅茅塞頓開,能將所有的前因後果串在一塊兒了。

彩英低垂著頭,承認:

“是,我忍不住向她表白,明明知道結果卻還這麼做,因為她說畢業之後要離開這裡去更大的城市工作,我怕再不說,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有個人曾經那麼喜歡她。我早就知道結果,早該明白她對我的好隻是施舍而已,居然還貪戀能更進一步……”

彩英也不知道自己在哭還是笑:“我被拒絕了,沒錯。在她收到我的告白時驚愕的眼神裡,我終於看到了真相!原本以為的心意相通都是錯覺!都是她給我的錯覺!如果她沒對我那麼好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也不會癡心妄想!”

時悅好不容易將大白鵝救了出來,撫摸著它。大白鵝耷拉著腦袋鬥誌全無,看來它和金豬一樣,釋放過一次戰鬥力之後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安靜許久的彩英又開始有了動響,時悅警告許幼鳶:“彩英的怨念值又一次飆升了。”

許幼鳶:“看出來了,我試試看能不能再說服她。”

“許幼鳶。”

“嗯?”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啊?”

“初中時發生的事。”

“真的啊,一直到大學的時候還沒怎麼瘦,你不是也見過。”

“我是說那個好朋友的事……”時悅很不是滋味,她居然不知道許幼鳶心裡還有這麼重要的一個人。

許幼鳶正想開口,彩英不見了,支線場景全部消失。

“時悅你要當心,彩英可能要暴走了!”

彩英從記憶中蘇醒,帶著更強烈的恨與不甘。

“你提醒了我……這世上遍地都是虛情假意毫不值錢的‘情義’,這些情義隻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出現,卻在危難時逃得無影無蹤。”彩英的怨氣值爆表,巨大的鬼氣縈繞著她,散發著讓人窒息的臭氣。“Nothing”渾身的皮膚在皸裂,皸裂的裂紋之中流淌出黑色的血液,沾滿全身,令人恐懼。

“那個賤人不應該給我任何幻覺!在知道我喜歡上她的時候更不該就這樣拋棄我!如果她能給我一點,哪怕一點點的溫柔,我都不會自殺!”彩英怒吼道,

“是她毀了一切,給了我希望又剝奪,還不如一開始就彆給我……這世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情誼能夠戰勝醜陋,你們,講什麼狗屁內在,有幾個在乎內在?這一張皮囊就已經阻斷一切探討內在的可能性!要試試嗎,將我的臉換給你,有誰會愛你!”

許幼鳶認真聽著彩英的話,其實是認可她的。

人大都是視覺動物,除非特彆留出心思或者受自身條件限製,在允許的情況下,第一眼挑選,總是會傾向於選擇好看的事物。

對於人的選擇更是如此。

長得好看的人,隻要性格不太差,人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而長得不好看的人,想要人緣好,性格絕對不能差。

不是絕對百分百,但是普遍的現象。

你可以在暗廂裡擁有醜到獨特的虛擬形象,但不會願意母胎體也長成這樣。許幼鳶親自經曆過人世間的規則,看得出來暗廂團隊對於彩英這個角色是用心的。

看來,不是說一些心靈雞湯就能將她灌醒,從而通關。

那這一關要怎麼過呢?

許幼鳶又迷失方向了。

彩英的怨氣值達到頂峰之時,忽然感覺被抱住了。

有人從她身後緊緊地摟住她。

不是想要桎梏她,而是心疼的,想要幫她抵擋一切的擁抱。

時悅雙臂很長也很有力,將“Nothing”圈在她的保護範圍內。

“我能。”時悅重複道,“我可以。

“無論許幼鳶曾經是什麼模樣,未來又會變成什麼樣,我都做得到。你覺得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愛,那是因為你沒有碰到罷了。”

彩英怒道:“你……”

時悅的擁抱更緊,更沉醉。

難看的皮囊又如何?

就算彩英再可怕,再讓人反胃,隻要想到此時她的擁抱許幼鳶也能感受到,時悅可以一直這樣擁抱著她。

隻要這個人是許幼鳶,是那個讓時悅追逐了許久的靈魂,其他的一切,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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