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戰場上的許沐晨不是這樣的。
將他送入部隊,的確是他爺爺動用了關係,但他進去也是從底層的小兵做起,他是利用了九年的時間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很多人都覺得好奇,為什麼他這樣的性格能爬到營長的位置,也有人質疑他是不是動用了爺爺的關係。
可隻有親近的人才知道許沐晨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許沐晨在生活中少言寡語,恐懼與人交往。但很奇怪,上了戰場後他就忘了那些,能夠從容的應對各種情況,就連戰友都覺得神奇。
但一向果決的許營長這會兒比麵對著千軍萬馬還要緊張忐忑,內心的猶豫讓他忘了手中的動作,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手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思考。
趙夏意見他坐著不動了,有些想笑,“怎麼,吹還是不吹很難決定?”
或許是許沐晨沒有見過像她這麼大膽的女同誌嗎?
趙夏意承認這行為過於大膽了。
但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道理她向來記得清楚,此時不順杆爬,下次再想來一次可就沒機會了。
“不是。”許沐晨完全不敢直視趙夏意的眼睛,匆忙將視線往下落,然而以低頭那雙手又往前麵蹭了蹭,“都腫了呢。”
許沐晨想說她騙人根本沒腫,但話到最邊上卻又說不出來了。
“不……”
趙夏意的話還沒出口,眼前的男人飛快的往她手上吹了一下,速度快的趙夏意差點沒感覺到。
“吹了。”許沐晨說完便低著頭扒大蒜了,趙夏意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產生了好多疑問:
我是誰,我在哪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許沐晨吹了?
嗬嗬,原來這男人這麼可愛。
趙夏意也不好將人逼的太緊,處對象這事兒還得慢慢培養,幸虧他們不急著結婚,不然他們都沒戀愛直接進入婚姻時期,那多虧啊。
趙夏意調戲了許沐晨心情不錯,許沐晨全程紅臉偶爾抬頭看一眼趙夏意。
客廳裡曹慧蘭其實一直偷偷的打量這倆小年輕,剛才許沐晨給趙夏意吹手的動作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她。看著孫子紅著臉給趙夏意吹了一下,她險些就笑出聲來。
許根生瞥了她一眼說,“怎麼了?”
“沒。”曹慧蘭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棋盤上,算了,小年輕的事兒讓他們自己相處去吧。
彆的不說,自打相親成功後她孫子變化可多了,就衝著這一點她也得對趙夏意好。
趙夏意挺滿意的,低聲對許沐晨說,“不疼了。”
“嗯。”許沐晨的聲音透著些許的不好意思,趙夏意勾了勾唇,“其實你真的沒那麼悶。”
許沐晨看了她一眼,這是他第二次從趙夏意口中聽到這句話了,挺新奇也挺舒坦。
“哎呦,你們這倆孩子,扒這麼多大蒜乾什麼。”劉麗榮一轉頭要大蒜的功夫發現袋子裡的二斤大蒜都快被扒完了。
趙夏意一看,可不,之前一直琢磨怎麼教許沐晨處對象了,完全沒注意手上的動作啊。
“沒事兒,這不是想著以後都不用扒了嗎。”
相比較趙夏意的理直氣壯,許沐晨就有些窘迫了,站在那裡都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劉麗榮心中歎息,忙道,“扒了就扒了,正好炒菜也要用,這裡用不著你們了,上一邊兒玩去,一會兒過來端菜。”
於是趙夏意非常痛快的拉著許沐晨往客廳去了,劉麗榮笑了聲,喃喃道,“這才是年輕人處對象啊。”
想起之前趙夏意和隋鵬飛處對象,還不如說大哥帶小弟玩,小弟殷勤周到的討好大哥……
呸,什麼破比喻,隋鵬飛都結婚了,她閨女也有對象了,以後再沒關係。
菜炒好後劉麗榮喊趙夏意端菜,沒等趙夏意動作,許沐晨已經很快的過去了。
趙夏意和曹慧蘭對視一眼,趙夏意說,“許沐晨同誌這眼力勁兒可比我好多了。”
曹慧蘭忍不住笑,“不,這是你教的好。”
趙夏意樂了,若真是這樣,那她才是真的賺了呢。
飯菜端上桌,下棋的人也不下了,趙大剛又去摸出一瓶酒來,非常鄭重的對許根生說,“今兒咱就喝這些,不能多了,喝酒多了傷身。”
許根生了然的拍拍他的胳膊說,“我懂我懂,咱都一樣。”
家裡有人管著,哪個男人敢多喝啊。
三個人一瓶酒,一人也就一杯多一點兒,喝了也沒事兒,一旦過了量老太婆的臉色可就難看了。
曹慧蘭虎著臉說,“我才懶得管你呢,你愛喝不喝。”
話雖這麼說,許根生也就聽聽根本就不會信,真喝多了肯定又得批評他。
兩家人圍著桌子坐下,在趙夏意刻意的安排和曹慧蘭的成人之美下,趙夏意如願以償的和許沐晨並肩挨著坐在一起了。
劉麗榮簡直沒眼看她閨女的德性,隻當看不見了,招呼著曹慧蘭吃菜。
男人喝酒,女人聊天,過了一會兒許沐晨給趙夏意夾菜了。
飯桌上陡然一靜,都驚愕的看向許沐晨。
許沐晨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神經陡然繃緊,額頭上甚至冒出汗來。
“吃飯吃飯。”曹慧蘭率先記起孫子的毛病,忙引開話題和劉麗榮說了起來。
許根生老淚縱橫,端著酒杯跟趙大剛說,“咱們兩家有緣啊,咱們爺倆兒再喝一口。”
這是都被許沐晨的動作驚到了,一個男同誌知道主動給女同誌夾菜,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男人沒問題啊。
趙大剛樂嗬嗬的,心裡也好受許多,暗暗道:你小子還算合格。
至於被關心照顧的趙夏意,簡直就美的冒泡了,高興壞了。
之前倆人在國營飯店她教了他兩次,沒想到今天許沐晨不用她囑咐就主動給她夾菜了,這是非常好的一個開端。
善解人意的趙夏意也給許沐晨夾了一大塊雞肉,“嘗嘗,我媽做的辣子雞可好了。”
許沐晨應了一聲吃了,過了一會兒又給趙夏意夾菜,倆人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兩家的長輩也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當看不見了。
雖說上了年紀,但是吃多了狗糧也噎人啊。
問題是趙夏意覺得這是處對象的正常程序,許沐晨則完全感覺不到有什麼問題。
飯後已經兩點多了,曹慧蘭夫妻有午睡的習慣便告辭回去休息了。
趙大剛夫妻和趙夏意畢竟是晚輩,送他們一直出了家屬院兒,趙大剛喝的滿臉通紅,突然說,“夏意啊,替爸媽送送長輩。”
趙夏意驚訝的看她爸一眼跟了上去,趙夏意扶著曹慧蘭,許沐晨扶著許根生。
待人慢慢走遠,趙大剛突然歎了口氣說,“閨女就這點不好,大了就要讓人連盆都端走了。”
說完趙大剛轉身回去了,劉麗榮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當年英俊瀟灑腰板挺直的男人頭上也出現了白發,腰背也微微的彎了。
他們年紀不小了,慢慢的還會越來越老,而閨女的人生卻似乎才剛開始。合該找許沐晨這樣的男人疼著護著。
趙夏意突然覺得莫名的心酸,她回頭看向來處,趙大剛夫妻已經往回走了。
隔著一段距離她有些看不清楚父母背影的樣子,可一想到爸媽對她的愛護,趙夏意的心就暖暖的。
到了大院兒許家門口,曹慧蘭拍拍趙夏意的手說,“先進去坐坐,等暖和一下再讓沐晨送你回去。”
這正合趙夏意的心意便跟著進去了。
曹慧蘭夫妻回屋睡覺去了,警衛員小劉也出門去了不在家。
趙夏意和許沐晨麵對麵坐著,一時無言。
趙夏意說,“說話。”
許沐晨張了張嘴,竟不知道先說什麼。
趙夏意微微擰眉,看來男人也不能太誇,這才誇完他有處對象的覺悟,這裡就又不知道說話了。
“不知道說什麼嗎?”趙夏意絞儘腦汁也找不到他們生活中的共同點,半天才說,“說說你在部隊上的生活吧。”
許沐晨看了她一眼,趙夏意恍然,“是不是不能說?”
“不是。”許沐晨終於開口,“訓練,吃飯,睡覺,做任務,訓練。”
趙夏意一滯,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識,“……好簡潔。”
簡潔過了頭。
倆人又沒話說了,趙夏意無奈,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許沐晨跟著站起來,“我送你。”
倆人出了門,趙夏意決定再教教他,“夫妻之間沒話可談的時候是挺可怕的。”
許沐晨驚愕的看她,趙夏意怕他會錯意忙添了一句,“我是說以後,不都說處對象就是要奔著結婚去的嗎,我想我們也是。可是我們倆除了都是在豐城長大之外,生活環境以及人生經曆都很少有共通的地方。如果我們不努力用心經營這段感情,很可能會有一天真的無話可談,當然,這樣的日子也能過,在我們的父母輩或者往前的夫妻中很多也是這樣的情況,可我並不太想那樣。”
她看著他,從他眼中看到了正視,許沐晨也頭一次在趙夏意眼中看到了嚴肅和認真,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趙夏意繼續說,“如果是那樣的婚姻,完全沒必要處對象,父母做主就好,處對象的初衷還是要兩人夫妻和順。”
“像叔叔阿姨那樣。”許沐晨說,“很好。”
趙夏意一愣,接著就笑了起來,除開她從夢裡劇情中看到的未來的發展走向,她對婚姻的看法大多數來源於父母。爸爸媽媽婚姻幸福,夫妻和睦,作為他們的女兒哪怕以前不著調,也不妨礙她有這樣的思想。
“你說的沒錯,就像我爸爸媽媽那樣。”像趙大剛看著挺怕劉麗榮的,可作為旁觀者趙夏意看的明白,趙大剛很愛劉麗榮。
在這樣重男輕女的環境下,趙大剛當年抵擋的可不僅僅是她爺爺奶奶的壓力,還有外界年輕女人的壓力。據趙夏意得知,當年得知她媽媽不能再生的時候,她奶奶可是發了好大的脾氣,明裡暗裡的攛掇她爸媽離婚再重新找一個生兒子,甚至在趙大剛不知情的情況下找了一個年輕女人回來。口出惡言,想逼迫他們離婚。
後來劉家出事,趙夏意的外公外婆還有舅舅一家去偏遠的農場改造。她奶奶更是以此要求她媽媽離婚離開這個家。
但趙大剛沒同意,並言明這輩子都不會和劉麗榮離婚,而且就要趙夏意這一個孩子。
緊接著劉家舅舅和外公托人登報和劉麗榮斷絕關係,保全了劉麗榮。
而在那些年趙小娟明麵上是沒有站在她奶奶那邊的,所以她媽對趙小娟的態度還是不錯的,隻是沒料到後來出了這麼多事情。
三年前她奶奶沒了,她爸媽的感情隻比以前好,偶爾也會爭吵,但從不會過夜。
這樣的夫妻關係,是令趙夏意羨慕和向往的。
公公婆婆好與壞都沒關係,畢竟她又不是和公公婆婆過一輩子,重要的是夫妻之間,要一條心,始終站在一條線上。
而一條心站在一條線上的前提就是他們感情和睦,感情和睦卻又需要維持,就需要雙方的付出。
趙夏意明白這個道理,許沐晨也明白這個道理。
許沐晨能說出這話來,趙夏意是非常高興的。
“所以要想有這樣的感情,我們需要共同努力的。”
倆人就站在許家的院子裡,大冬天的冷颼颼的,趙夏意搓了搓手有些冷,許沐晨沒說話,轉頭回屋,趙夏意疑惑,沒一會兒許沐晨出來了,手上拎著一條黑色的圍巾。
他遞過來,“圍上。”
趙夏意咧嘴笑,示意她手揣在兜裡,“怎麼辦,我不想把手拿出來。”
這可把許沐晨難住了。
許沐晨左右看了眼,胡同裡並沒有人,隔壁的王爺爺家離傳出孩子的笑聲,趙夏意正目光灼灼滿含期待的看著他。
許沐晨想,興許趙夏意是不喜歡?
於是糾結半晌,許沐晨挫敗的拿著圍巾轉身。
趙夏意呆滯,忙喊道,“你乾嘛去?”
許沐晨回頭看她你,不好意思道,“你不喜歡那我放回去。”
趙夏意:“……”
她呼了口氣,忙出口攔住,“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了?”
許沐晨看著她眨眨眼一臉的茫然和不解。
趙夏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我的意思是我空不出手來,那你給我戴上啊。”
許沐晨:“……”又一次刷新了處對象的套路。
原來還能這樣。
虧得他還四處看了眼,都看到沒人了怎麼就不知道往這上麵想呢。
這一回許沐晨倒是沒再猶豫,直接將圍巾給趙夏意圍上了。
趙夏意頓時喜滋滋,眉開眼笑道,“以後你好歹有眼力勁兒點,你看你給我圍巾就挺心疼人的,可主動給我圍上就更不一樣了。”
見她笑了,許沐晨也鬆了口氣,“嗯。”
倆人並肩走出去,屋內曹慧蘭抹了抹眼角笑著說,“老東西,你看到沒,我孫子知道給對象戴圍巾了。”
他們做為爺爺奶奶當然是疼許沐晨的,可隔了輩的親人再怎麼樣也不能走進孫子的心裡,衣食住行上能滿足他的要求,可再多的他們也是有心無力。
當初剛將人領回來的時候快七歲的孩子呆呆的,看見院子裡同齡的孩子都害怕,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世界。後來雖然好些了,但印象給人留下了,同齡的孩子也不樂意跟他玩了,小一些的又嘲笑沐晨。
也就到了十六歲上,將人送去了部隊才好些了。
這些過去很久了,曹慧蘭以為再也不會記得了,可看著許沐晨最近邁出去的步子,她突然覺得鬆了口氣。
對自己的兒子,曹慧蘭是埋怨的。孩子不在跟前養大,感情也就差了些,這麼多年除了給錢給票還履行過什麼當父親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