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夏意並不是個能吃苦的人,甚至是個怕吃苦的人。
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為了一個男人背著沉重的行囊走在災後的城市裡四處尋找她的丈夫。
他在哪裡呢?她有些懊惱,當時接電話的時候怎麼就沒問清楚呢?
趙夏意走過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看多了這城市之後趙夏意隻有一個想法:隻要你活著就行了。
她的心在走進這座城市的時候就變得沉重和悲傷,有太多的人經曆了生離死彆,甚至就在不遠處還有個大娘哭喊著她的兒子。
在和她爸說話保證的時候趙夏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找。她的勇敢和信念支撐著她一步步的走,一步步的問路。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又一次問路之後,趙夏意又找到了一處醫院安置點。
而且肉眼可見的,有不少受了傷的解放軍來回的走動,有些甚至吊著一隻胳膊還在忙碌。
趙夏意有些動容,她走過一個大帳篷,正要開口詢問,就被帳篷前麵一個人影吸引了。
那人身材高大,右胳膊拄著一根拐杖,左邊胳膊也吊在脖子上,他的頭發有些長了,淩亂的堆在頭頂上,此時正在和旁邊一個人說話,並未注意到身後來人。
隻不過因為太熟悉,哪怕對方沒有回頭,趙夏意還是認出了她。
她焦灼的心終於鬆懈下來,渾身上下一股子勁兒也沒了。她現在就想把東西都扔下,然後靠在許沐晨的肩膀上好好休息一下。
趙夏意就站在那裡沒動,然而當兵的感官敏感,趙夏意盯著看了一會兒,前麵的男人就突然轉身,然後看見了他。
許沐晨先是驚了一下,接著就往後退了兩步,對剛才說話的小戰士說,“快去給我找條毛巾。”
“啊?”小戰士懵了。
許沐晨卻顧不上形象了,拄著拐杖就朝著趙夏意來了。
而趙夏意看到他的一刹車就放了心,不就胳膊腿的受傷了嗎,人還好好的,仔細養養也就好了。
趙夏意費力的提著行李袋也朝著許沐晨走去,許沐晨忙喊,“在那等著我。”
於是趙夏意不動了,眼睜睜看著許沐晨拄著拐杖靠近。在離著趙夏意一米距離的時候許沐晨停下了,他的臉有些窘迫,站在那裡有些慌亂。
周邊是來來往往的人,有解放軍也有普通群眾,他們有些好奇的看著這一對男女。
然而趙夏意根本就顧不上旁人的目光了,她的心是那麼小,隻能容納的下許沐晨,哪怕此時的許沐晨形容狼狽,胡子拉碴,在趙夏意看來都英俊的不得了。
“許沐晨,我可找到你了。”趙夏意才開了口就忍不住落了眼淚。
這輩子她太多的第一次都用在許沐晨身上了。
趙夏意一哭,許沐晨就慌了神,甚至顧不上想起周圍的環境,直接上前想將人攬在懷裡。
可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手又扶著拐杖,許沐晨靠近了也急的要命,也忘了擔心他身上味道大熏著趙夏意了,“夏意,不哭,不哭。”
大夏天的本來就熱,男人曬黑的臉上滿是急色。他眼中的心疼和焦急讓趙夏意破涕為笑,搖頭道,“嗯,我不哭了。”
人找到了是好事,她沒必要哭的,趙夏意將行李袋扔在地上擦去眼淚上前抱住他,“我來接你了。”
周圍有人好奇的看過來,有人羨慕有人感慨,趙夏意卻不管這個擁抱是不是合時宜,也不想管會不會被人舉報,她就這麼想了就這麼乾了,“打電話的時候忘了問地址了,我和爸爸找了好幾處才找到這裡。”
“嗯,辛苦了。”許沐晨許沐晨隻聽著就知道她能自己找過來吃了不少苦。頭發亂了,臉上也沾了臟東西,臉曬的紅紅的,用手拍拍她的後背,說,“先找個陰涼地吧,太熱了。”
趙夏意便點頭去提行李,他伸手想接,趙夏意笑了起來,“你哪能提啊,我提吧,我都提過來了不差這一點地方了。”
說著趙夏意提了起來,跟著許沐晨進了大帳篷。
這帳篷麵積不小,隻是因為條件有限,病床很少,大部分人就在地上鋪張草席,有的鋪了床單有的就那麼躺在上麵休息。
當然在這邊的人都是受了傷的,他們都是在等待轉移,身體好的都已經爭分奪秒的投入到救災和災後重建工作了。
許沐晨進了帳篷後就往邊上去了,卻是一處離門很近的鋪位,一張蒲葦編的席子,連張床單都沒有。
許沐晨說,“為難你了,上麵隻說通知家裡人來接,我沒想到會是你來。”
聽這話趙夏意不高興了,“不是我來那是誰來?我們都結婚了,我是你合法的妻子,你說你想讓誰來?”
見她恢複了小辣椒的樣子許沐晨也鬆了口氣,無奈道,“我以為他們會給我爸打電話。”
趙夏意眉頭一挑,“你想他了?”
“哪能。”許沐晨知道她是開玩笑,這輩子他最不願意見的人大概就是許國盛這個親爹了,便說,“你來了我很開心。”
可也很心疼。
旁人不知道,許沐晨是知道的,他這小媳婦長到十九歲就沒吃過苦,更彆提往這種惡劣的環境中來了。
許沐晨要坐下,趙夏意便將東西放下扶著他坐下,然後說,“你住在這裡平時想躺下也不容易啊。”
“一般不躺。”許沐晨說,“要麼大家互幫互助。”
趙夏意便打量了一眼,這帳篷裡頭的草氈子可不少,很多像許沐晨這樣或多或少受了傷的。
隻是這裡麵悶熱,哪怕開了好幾個大口子,大夏天的在這裡住著實在不是好體驗,對他們養傷也不好,所以才挨個打電話讓人來接吧。
趙夏意問,“他們也都有人來接嗎?”
“並不是。”許沐晨搖頭,“下午會來車把他們接走,大部分要回駐地醫院繼續治療,不能在這邊繼續占用醫療資源。隻有軍官他們挨個打電話了,若是沒人來,也會和其他人一並送走。”
這下趙夏意懂了,那些戰士沒辦法,但能做到軍官的一般條件能好些,軍屬來了自行帶離,還能減少占用公共資源,屬於做貢獻。
趙夏意道,“我爸廠裡的車明天回去,如果有回豐城的我們可以一起帶回去。”
反正養傷在哪不是養,能回家多好,反正各地也都有醫院。
許沐晨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說,“我去問問,一共幾輛車?”
“三輛卡車。”
在這種環境下也就不要要求什麼條件了,在這裡傷的太重的也沒有,多半就是和許沐晨這樣被倒塌的東西砸了的。說嚴重也不致命,總歸有影響。
趙夏意這會兒才有空問許沐晨怎麼傷的。
許沐晨輕描淡寫的說,“救人的時候碰上餘震被橫梁砸的。”
他沒說當時情況多麼危急,似乎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時候正是餘震,每次救人最害怕的就是碰上餘震,若小還好,一旦餘震高了,原本破碎的建築物會二次倒塌,非但加重救人難度,救援的人甚至都會有危險。
然而趙夏意卻不想被糊弄,眼睛盯著他說,“那你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許沐晨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很認真,並不是好奇,隻是想搞清楚他怎麼傷的。
許沐晨突然笑了一聲,“都過去了,不提了好嗎?”
趙夏意盯著他沒說話,許沐晨笑不下去了,便開口講那天的情形說了一遍。